“冷静下来了?”魏铮蹲在房檐下面,抱着胳膊问我。在他身边,小路和江小溪搬了店里的椅子出来,坐的那叫一个舒服踏实,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他们这种好整以暇的举动,活生生地把我这样一个纯属发泄的行为,给变换成了行为艺术。
我有点抬不起头来,不好意思地说:“差不多第二十桶水泼出去的时候,就冷静下来了,一直等你们劝我‘冷静一点’,‘别干了’,‘歇会儿吧’……结果你们一个个的稳坐钓鱼台,愣是没有一个人出声,真行!”
“我们劝你干什么?谁不知道你认起死理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江小溪翘着腿,啧啧称奇,“不过没想到你还挺有劲儿的,别看你平常光吃不动吧,没想到泼水倒是一把好手。一个顶俩,有你我们都不用干了。”
“……”让我怎么说,说我的胳膊已经举不起来了,腰也快要累断了。而且谁光吃不动了,我又不是猪。
天边终于如我所愿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已经早上七点了,折腾了一夜,我们每个人都显得形容憔悴,身上脸上更是又是雨水,又是脏水的,别提多狼狈了。
“走!”
我忽然把手中的水桶往门口一掷,右手一挥招呼着。他们三个有点蒙,异口同声地问:“去哪儿啊?”
“跟我来!”
车刚发动没一会,老妈的电话就追来了,说他们两个都睡醒了也没见我回来,所以打电话问一声,我说了两句不轻不重的话就把这事带过去了,现阶段,还是不要贸然告诉他们这件事,免得他们担心。
放下电话后,我慎重地考虑,要不要给曹语戎打个电话报备一声,毕竟店里头淹水淹成那个样子也瞒不住,可想到她说她今天有个通告,估计会从一早忙到晚上,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等她得闲了再说。
没多久之后,我驱车带着他们三个来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连轴经营的桑拿休闲中心,决定了,今天要腐败一下。
一进入宽阔的大厅,就有殷切的服务人员迎了上来,按说我们四个的打扮,散发的味道,还有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头发,实在不能算体面。但是服务员还是挺有素养的,愣是对此视而不见,发给我们四个一人一个手牌,介绍道:“一楼是洗浴,二楼是汗蒸,三楼呢,是活动室,各位贵客请自便。”
“李靖,这……你带我们来这干什么?”江小溪嘴上这样问着,实际上眼神早就飞了,里面盈满了迫不及待,看来对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大是满意啊。
“洗一洗然后再蒸一蒸,出来吃点东西,重新上路。都这样了,不得补充点能量啊,”我说,指着墙上的挂表,“看好了,一个半小时之后活动室见,咱们吃饭。”
“好嘞——”话音未落,江小溪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直奔洗浴而去,可想而知她现在多么渴望干净和舒适的衣服。
“这位贵客,这边是男士洗浴,您……”
小路无奈望天,字正
腔圆地对那位服务员小姐说:“纯爷们,你要检验一下吗?”
那位小姐听他这么说,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及胸口处游走一番,突地飞快向下一瞟,接着脸色微红,让开了道路。
“真受不了。”小路嘟囔了一句,看着我和魏铮拼命忍住笑的表情,白了我们两个一眼,甩下一句“讨厌”后,快去往洗浴间走去。
我和魏铮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往两边撤退,即便是好兄弟也并不表示我想和他坦诚相对,看见他洗澡是先洗脸还是先洗小兄弟。
闷不吭声地洗完澡,总算把一身的冷水臭汗冲刷干净,换上洗浴中心提供的宽大的浴袍,我又晃**到了二楼的汗蒸房,汗蒸过程按下不表,简单来说一句话(或者一个字)——爽。
爽归爽,但我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事,还是挺重要的事,就这样百思不得其解,我袖着手来到三楼。
“李靖,这边这边!”
我刚刚拐出楼梯口,就听见有人招呼,顺声望去,小溪和小路两个人,一人穿着粉色,一人穿着蓝色,头上还裹着与衣服颜色相同的毛巾,盘腿席地而坐,地上还放了一盘子鸡蛋。看这个场景,还真有几分韩剧的意思。
“……再来个部队锅吧,热乎乎的多好啊。”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两个人凑一块嘀咕,原来是在商量点什么吃的,只不过大早上就吃这么重的东西,也真是好胃口,像是我,感觉胃里堵得慌,顶多吃俩鸡蛋就饱了。
“我老公呢?”江小溪头也没抬,专心在菜单上挑着勾。
“还蒸着呢吧,”我随口答道,凑过去看菜单,“来个泡菜饼吧。”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四个可谓是酒足饭饱,一个一个慵慵懒懒地躺在地上看天花板,耳中充斥着旁边别的客人的聊天声,鼻端飘着若有似无的又甜又辣的气味,身上暖融融的,有点昏昏欲睡了。
似睡非睡间,就听魏铮的声音响起:“警察局和保险公司,你想去哪一个?”
“唔?保险公司吧。”我迷迷糊糊地答道。
“那我去警局。”
我蓦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看着他叹了口气:“梦醒了是吗?”
“你以为呢,人生艹蛋事十之八九,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应该偷笑了,”魏铮冷淡地说,下一秒转向江小溪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柔声说道,“媳妇儿,我和李靖先走了,你们再玩一会吧。我办完事了给你打电话,你要是没回家我来接你。”
小路哪见过这等虐狗的阵仗,都有点呆住了,回过味来看着我说:“老板,你来接我吗?”
“自己回去吧。”我面无表情。
“……睡的地方都淹了,让我回哪儿去啊?”
小路小声说,江小溪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许诺道:“没事,你跟我走,先去我们那儿住两天。”
见搞定了这件事,我也再没了盘桓不走的理由,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安乐窝,回到一楼,取回
已经洗好烘干的衣服。
结账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正当我奇怪是谁时,看到来电显示“黄曦”的那一刹那,猛然间想明白了我一直自觉忘了的到底是什么事,硬着头皮接起来,刚来得及说一声“喂”,电话那头铺天盖地的惊呼向我席卷而来:
“老板!店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小路也不见了!怎么办啊,怎么到处都湿了,而且好黑啊,我又不敢开灯,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现在在哪儿啊?魏老板那些勺子还要不要了……”
“小黄,小黄,”我打断她的独白,“忘了通知你了,你也看见了,咱们咖啡馆遭了水灾,我和魏铮要赶着去保险公司和警察局处理后事,那个,估计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店了,你这个月的工资回头给你好吧。”
“……好是好,”黄曦的声音很沮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她静了一会,愤愤说着,“怎么就淹水了呢?好端端的。”
“我们检查了排水口,可能是人为的。”我低沉地说。
“你是说……有人使坏?”黄曦惊呼一声,“谁啊,难道是那个骗子?”
她的话像是在我的脑海中点亮了一盏明灯,先前的不安终于有了原因,我飞快地对黄曦说道:“小黄,你赶快给你姐姐打个电话,如果这事真是吴良干的,他极有可能也会报复你姐姐,让她小心一点,我处理完保险公司的事就过去。”
“我知道了老板,”黄曦镇定地说,“我这就给我姐打电话,你也别太着急了。”
放下电话,我看向魏铮:“这次是我大意了。”
“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魏铮平静地说,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不是多么宽厚的臂弯,扛得起来这么多事吗?”
“滚,”我笑骂,同时歪身去撞他的肩膀,“比你宽厚吧,你瞧你瘦的,小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我们两个就这样各自用肩膀撞来撞去,幼稚地打闹了一会,在店员可以避开的尴尬目光中分头行事了。
“李先生,您的遭遇我很同情,但遗憾地通知您,您遇到的这种情况不属于保险的理赔范围。”西装笔挺的保险业务员坐在我对面,面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如此说道。
“为什么?”我忍住气问。
“因为下暴雨属于天灾,不在我们的理赔范围之内。”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要是不吸这口气,我真担心我就此蹿了,这帮干保险的个顶个的如此,让你买保险的时候把投保形容成天底下最保险最英明的决定,那简直的,不买保险的人生都没有半点保障了,那会的他们,就和淘宝劝你买东西的客服似的,别提多殷勤多周到了,真真拿客人当亲人。
可当你买了之后呢,还有几个能保持热情周到的售后态度?更别提理赔的时候了,给他们钱容易,从他们手里扣钱出来,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什么两样。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不属于天灾,而是人祸,这总能赔了吧?”我冷冷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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