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二十多岁年纪,身高在一米七八上下,体格粗壮,头上戴一顶白色的草帽,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背包,很像是一个前来东海旅游的外地游客……这些当然不能引起江寒的注意,引起江寒注意的是他的动作,他在并不拥挤的队伍里显得非常急躁,不时的往前挤动,他前面几个人不满的回头看他,他也熟视无睹,继续冲挤,而细节就在这里,他往前冲挤了好多次,但事实上他没有越过他前面任一个人,也就没有引起与其他人员的冲突,只是引得别人不满而已。
而这个时候,检票口那里一个高高站在凳子上的女站务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她抓起一个小喇叭,善意的提醒广大检票乘客按顺序排队,并注意保管好个人物品。
她这番提示,听在一众乘客的耳朵里,只会觉得她在例行公事,是在重复这句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废话,可听在江寒的耳朵里,却不那么认为。
事实上,不管是乘公交车还是乘火车,当目光敏锐的票务员或者站务员发现小偷上车的时候,都会说这么一句,提醒广大乘客保管好自己的物品,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例行公事,而是真的提醒。
有朋友可能会问,既然他们都发现小偷上车了,为什么不直说出来呢,还拐弯抹角的暗示什么?要知道,票务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者,不是警察,更不是英雄,他们也跟普通人一样,懂得趋利避害,真要看到小偷后直说出来,肯定会遭到小偷的报复。人嘛,谁不为自己考虑?所以也不能指责他们自私自利或者是胆小怕事,其实他们能提醒乘客保管好个人物品,就已经是他们能为乘客所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了。
现在,检票口那个女站务,就是发现那个戴草帽的男子形迹可疑,很像小偷,所以及时提醒了检票的乘客们一嘴。可惜的是,几乎没有人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尤其是位于草帽男子身前那几位乘客,仍是浑浑噩噩的,谁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偷盯上了。
江寒饶有兴趣的打量那几人,要看哪个倒霉蛋会成为那草帽男子的目标。
“哎唷,孙贼,连爷爷的东西你都敢碰?你丫活腻了吧?”
队列中忽然就发生了冲突,冲突所在地正是那草帽男子所在的位置,而那草帽男子也是当事人之一,另外一个是排在他前面第二位的一个瘦削男子。
那男子三十岁出头年纪,身高只有一米七三上下,身形偏瘦,留平头,容长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小,但看上去却一点不丑,反而显得其人非常精神,他上身一件黑色T恤,下身一条牛仔裤,身上斜跨着一个大包,此刻,他正抓着那草帽男子的手,当面质问,一脸鄙夷模样,说的却是地道的京片子。
那草帽男子原想趁乱从他包里摸东西,谁知被他当场抓住,既惊讶又害怕,羞得满面通红,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那瘦削男子却也没追,鄙夷的望着他遁走,嘴里骂道:“算丫跑得快,不然爷爷弄死你!”骂了两句,转回身去,继续排队。
类似这样的事情,其实每天都在上演,人们早都见怪不怪了。也因此,没谁把这件事当回事,更没人报警。而目睹此事的站务员与检票员们,更是头都懒得抬起来看一下。
江寒倒对那个瘦削男子产生了兴趣,此人能敏感的发觉那草帽男子的偷窃行为,本身就透着高明,而且还敢当面叫破,毫不担心对方报复,这固然体现出他的勇气,也从侧面说明他是有本事的,没有本事自然也不会有勇气,而且,这人长得也很有趣,令人很愿意跟他结交,可惜没有机会,否则可以跟他好好聊聊,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其实江寒很喜欢交朋友,不论男女,可惜这个世界上值得结交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而且交朋友要看缘分与运气,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因此,他现实中的朋友并不多,而越是这样,他也越渴望朋友。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长长的检票队伍终于走到了尽头,江寒这才起身,悠哉悠哉的走到检票口,顺利检了票,往站台走去。
几分钟后,江寒进到了高鹏为自己购买的软卧车厢中,他一进车厢就意外发现,刚才见到的那个操着京片子的瘦削男子,居然也在,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这心里一高兴,脸上就带了笑。
那男子正坐在进门左手边的下铺,嘴里“嘶嘶”的倒吸凉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见江寒一进来就冲自己笑,会错了意,忙道:“哥们儿,上铺对着冷气,忒他妈冷了,我在你这儿坐会儿,等适应了再上去。”
江寒微微一笑,心想,瘦子就是怕冷啊,走上前道:“没事儿,随便坐。不过你要是实在怕冷,我可以跟你换一下,我在上铺,你睡下铺,我不怕冷。”
那男子又惊又喜,笑道:“那可谢谢您啦!”说着站起身,从皱巴巴的牛仔裤里摸出一盒三五香烟,从中抽出两根。
江寒见他抽的是三五香烟,很有品味,无形中更高看了他一眼,没等他递过来就摆手推拒,道:“谢谢,我不抽烟。”说着把报纸杂志放到了上铺。
那男子见他不只是说说就算,而是真心跟自己换位置,脸上现出赞许之色,伸出右手给他,道:“哥们儿,认识一下,我姓孙,我叫孙搏,拼搏的搏,打燕京来的,眼下也是回燕京去,呵呵,没成想这趟运气真不赖,上车就遇贵人呐。”
江寒伸手给他,跟他握手,感觉他手很粗糙,骨节坚硬,力量也很大,似乎是经常干粗活的,干粗活儿的却抽三五烟,有意思啊,脸上笑眯眯地说:“孙哥你客气了,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能帮则帮,今天我帮了你,改天没准你还得帮我呢,呵呵……江寒,长江的江,寒冷的寒。”
孙搏神情一凛,夸张的叫道:“怪不得你不怕冷呢,敢情你名儿里就带着‘寒’呐,当然不怕冷气啦,哈哈!”
二人对面的上下铺都已经坐了人,上面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下边是个老太太,二人见孙搏与江寒一见面就交了朋友,都觉得很有趣,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老太太也是燕京人,听出孙搏的京城口音,问道:“小伙子,你四九城哪片儿的啊?”孙搏道:“大妈,我宣武的。”那老太太叫道:“哎哟喂,我崇文的,咱俩近哎!”孙搏笑道:“是吗?那可是有缘。”老太太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又问:“你这趟来东海干吗来啦?”孙搏道:“旅游,呵呵。”老太太点头道:“我也是过来旅游的,你都上哪儿逛啦?”
孙搏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他可不愿意跟这个老太太闲聊,比起这个老太太来,还是江寒这个年龄相近的好哥们儿吸引力更大,苦笑道:“也没怎么逛……”那老太太马上接茬道:“说嘛呢,东海比起咱燕京来,差得可真不是一点半点,甭说别的,就说旅游景点,除了黄浦江,也没什么可逛的啦,想想咱燕京,故宫北海颐和园,天坛地坛八达岭……”
她开始叨叨咕咕的数说京城的景点,没再缠着孙搏说话,孙搏趁机对江寒道:“老弟渴不渴,走,咱去餐车喝两杯。”
江寒笑道:“好啊。”
二人走出软卧包厢,穿过几节车厢,到了餐车。此时火车刚刚启动,餐车也是刚刚开启,还没几个人,到处都是空位,两人挑了一个靠角落的僻静座位坐下,要了一打青啤,又要了几个下酒的小菜,边吃边聊起来。
“老弟,来,我敬你,走一个!”
孙搏主动向江寒敬酒,江寒受宠若惊,忙端起酒杯,卡着他的杯沿靠下位置轻轻一碰,表示对他这个年纪稍长两岁的哥哥的尊敬,这也是酒场上需要遵循的规矩之一,也是酒桌文化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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