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前尘篇三十五

更何况,言景笙根本没有把握柳不语会同意。他犯了难,下巴枕在椅扶上,盯着旁边的盆栽看入了神。

夜里用膳时,让莹莹等下人下去后,瞄了一眼专心吃叫花鸡的柳不语,斟酌再三,言景笙还是开了口,“小柳,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说。”

筷子戳了戳白米饭,“你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白天不是问过了?”柳不语看向他,“不过四娘那里出了点问题,明日就走。”

“明天就走吗?”言景笙不知道心里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对方明天走的话,他布置上是来不及的,对他外公那里也有一个说法,“也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好。”

“……”柳不语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说,“几百年那是随口一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会欠债逃避的。”

“哪有什么债,我一个男人,其实不在乎这些的,你安心做你的事去。”

“口是心非。”柳不语反驳道。

言景笙只能摇头,然后放宽心让自己吃饭,越吃越香,甚至又添了几大碗米饭,特别能吃肉,他放下筷子打了个哈欠,笑着对柳不语说:“小柳,我这段时间好能吃能睡,以前没有那么爱吃肉的啊。”

“离开皇城,谁的心情都会变好,胃口和睡眠自然会变好。”柳不语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能吃是福,你那日抱着还是有些咯手的。”

“我……”骚还是狐狸精骚啊,比不过比不过。

柳不语第二日果真招呼都没打的就离开,言景笙还心存侥幸地去春香楼看看。红狐狸带着粉狐狸走得很潇洒。

他到底是还不懂得人世间的情感,也不知道告别对于分别来说有多重要。只是好歹有一个承诺守着,言景笙多多少少安心些。

他是男子,还是一个王爷,纵然想念也不会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没让柳不语出手,他的外公彻底恼怒,并威胁道,如果云家败了,也一定会拉着言景笙下地狱。

言景笙只是笑着把信件烧了。

柳不语离开不到半个月,南方正处在秋收之际,海上的倭寇大举侵袭,联合着深山部族和边海渔民,发动叛乱。望城是南方最大的城池,成为了最大的目标。

这里的人安逸了太久,打不过。再加上言南皓当政数月之间,各种暴政层出不穷,繁重的苛税,到处横征税赋修道观,对佛家等狠厉镇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叛乱就此扩大。

言景笙请旨派兵增援,言南皓倒是很快就答应了,不过,他不就近调兵,反而调北边的戍边军过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甚至东岳要亡的说法,已经流传开来了。

……

又过去了快一个半月。

言景笙灰头土脸地从城墙上下来之时,见到了同样灰头土脸的余大。

不过对方比他要糟糕许多,刚毅的脸庞上左脸多了一道疤,面如菜色,嘴唇干裂出血。

派来增援的四万大军,让才入伍没多久就多次击退边境游牧部族的余大当了先锋,带着一万大军急行军过来。

言景笙笑出了声,言南皓这是拿着江山要灭了他这两个血亲兄弟啊。

安置好疲困的军队之后,言景笙带着余大到了王府。

“余哥,我三哥他还好吗?”

“殿下一切都好。”余大的眼睛因为经过沙场的洗礼,变得深沉冷硬了许多,可是提起言景词的那一刻,变得很柔软,“北边被打怕了,暂时不敢动的,王爷,我们得尽快平定这里。”他还是想为言景词守在前面。

两个人又说了会局势后,余大看了一眼言景笙时不时皱着眉用手按压腹部,关切地问:“王爷,您身体不适?”

"啊,没多大的事,最近忙了些。”这腹痛,一开始是轻微的,断断续续的,最近他为了安定拉拢旁边的几个州没少驾马奔波后,腹痛更加绵密难以忍受,兴许是自己没有得空好好吃饭吧。

“您还是宣大夫来看看。”

“嗯,今日终于有了空隙,一会便宣来看。”

余大点点头,踌躇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言景笙说:“王爷,您能代我写一封家书给殿下吗?”他脸微红,羞得像一个小媳妇。让言景笙以为余大已经和他三哥成了。

“我大老粗一个,字写得丑,急行军时,也没得空。王爷的墨宝,殿下提起过,您代我写吧。”

“余哥,你亲自写在我三哥眼里,胜过我的。”言景笙忍不住提点,“这情谊分量可就大大不同了。”

余大愣了愣,他拘谨地低下头,“哪能比,您就别笑话我了,而且,我……只是报一个平安。”

这……似乎又不像定下了终生啊。

言景笙识趣地没再多问,带着余大去了书房,余大在一边磨墨。

揉了揉肚子,言景笙对余大说:“余哥,你说我写。”

“好,殿下,一切执平安,望您保重身体,余大。”

“就写这些吗?”言景笙没忍住抬头望向余大,“余哥,你再多说一些啊。”

“王爷,已经够了。”他能做的和要的都很少,“殿下看见您的字迹,一定会很开心。”

“余哥,我觉得,重要的是你的信,别太妄自菲薄了。”言景笙想了想,捏袖子开始写,以余大的口吻,写了很长一封家书,倒没有什么肉麻的去情话,只是将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写下,“余哥,一家人嘛,要向对方倾述。”不像他,倾述的人找不到,虚无缥缈的仙蓬山,世人从未找到过。

余大有些紧张,“王爷,会不会太多,越过规矩了。”

言景笙的肚子更疼了,他扶额哭笑不得地说:“余哥,你是我三哥明媒正娶娶的,这才是规矩。”

余大目光里闪过了一阵哀戚,他动了动唇,半晌才说出话来,“王爷,我与殿下已经和离了的,殿下的妻,是若若小姐。”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言景笙惊了。

虽然余大还没有收到言景词的和离书,但是,言景词不只一次提到过,在余大心里,那封和离书很早之前就写好了的。

他坦然一笑,“我们成亲那日。”洞房花烛夜,言景词就已经和他说清楚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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