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三江领地(二)、一切都是女人的错!

卧室大且豪华, 单是中间那张乌木大床就有足足五米宽,散发着香气的乌木床柱被雕刻成树木的样子,其上有藤蔓缠绕花朵开放, 甚至枝叶间还藏着松鼠和小鸟。花朵和小鸟的彩色羽毛都是用贝壳镶嵌而成, 在窗口斜射进的阳光照耀下光泽莹然。

但在那华丽的大**,却有一根铮亮的秘银锁链闪着冷光, 跟这珠光宝气十分的不谐调。锁链的一端拴在床柱上, 另一端则扣住了一个女人的脚踝——如果有城堡里的女仆在,就会惊恐地发现,这个被锁起来的女人,居然就是珍珠城堡的女主人,这一年多来都称病没有露面的侯爵夫人!

侯爵夫人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间卧室的一半,但她似乎也没有活动的欲望, 而是蜷缩在床头一动不动。阳光透过窗户上淡绿色的神术玻璃照进来, 照着她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 以及鬓角那浅蓝色如湖水般的光滑鳞片,那鳞片沿着鬓发边缘向下延伸, 一直延伸进她高高的衣领里面。

“弗丽卡, ”赫提侯爵没有在意侯爵夫人的冷漠, 径自走到床边,“你的歌声很有用,吸引了许多噬木章鱼。还有那些水生魔兽, 也跟它们相处得不错。”

侯爵夫人的眼睑颤动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但她的指甲现在长而尖锐, 这样一握就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掌心。

赫提侯爵很清楚她的反应, 看了一眼她的双手:“我真不明白, 你究竟为什么就会被那个女巫蛊惑了呢?做我的妻子, 侯爵夫人,到底有什么不好?我们有两个儿子!难道你不考虑他们的名声吗?如果你离了婚,外人会怎么议论他们?你学谁不好,要学安娜那个女人,难道你还想抛头露面的去做什么工作?女人怎么能那么没有规矩!”

侯爵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你让我去养珍珠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说?”

“养珍珠怎么能算工作,那是我们家自己的东西。”赫提侯爵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的母亲,我的祖母——她们也是你的姑姑和姑祖母,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为什么你就不行?”

“就因为你们家只娶我们家的女人,所以孩子才会有问题!”侯爵夫人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的芭娅……”

“那是因为你怀孕的时候还乱跑!”赫提侯爵恼怒地提高了声音,“如果你不乱跑,就不会碰上那个该死的魔鬼,孩子也不会出问题!”

“克罗他不是魔鬼!”侯爵夫人也翻身坐了起来,“他是我的朋友,我很清楚他不是魔鬼!他只是生病了,只是生病!女王陛下早就说过,那是病而已!神官们治不好他的病,就说他是神弃者,是魔鬼!那只是神官无能!”

“胡说!”赫提侯爵大声反驳,“神官们都是代替主来治疗平民的,你敢说主无能?那都是那个女巫的谎言!”

“神官们才在说谎!”侯爵夫人的声音比他还高,“女王说近亲结婚会生下不健康的孩子。你们赫提家每代都有不健康的孩子,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你们家族里那些所谓没照顾好而夭折的孩子,都是怎么夭折的,你不知道吗?我的芭娅,她也被说是夭折,但她分明是被你杀掉的!”

“那不是孩子,那是魔鬼偷换了你的胎儿!”赫提侯爵厉声说,“我是杀了一个魔鬼,不是杀的孩子!我看你真是疯了,为了一个魔鬼,居然就要跟我离婚?我们的婚姻是主允准并且加以祝福的,怎么能离婚!”

侯爵夫人冷笑起来:“既然我们的婚姻是主祝福的,那为什么我会生下魔鬼呢?主的祝福怎么不起作用了?而且你们赫提家的婚姻都是主祝福的,为什么每代都会有所谓夭折的孩子?”

“胡说八道!”赫提侯爵也没想到回来就是这样一番争吵,他还以为妻子会像以前一样,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沉默,然后等他把小女儿带来让她见一见,她就会妥协并且继续听他的话做事,“你头脑不清楚了,你疯了,你该喝圣水了。”

侯爵夫人昂起头:“我疯了?我喝圣水?你别自欺欺人了!我现在才是魔鬼,你为什么不杀我?因为我有用!因为我的歌声能够帮助你控制那些魔兽,我对你有用!看,当我有用的时候,你就不提什么魔鬼了,甚至还留着苏苏,你明知道她也是魔鬼。你杀掉有病的孩子,却留下魔鬼,说什么主,你不过就是看谁有利用价值罢了!”

赫提侯爵举起手威胁她:“你再胡说——”

侯爵夫人却毫不畏惧:“我的家族能养出最美丽的珍珠,那是因为我们的血脉里就有着这种能力,所以你们赫提家总在我的家族里挑妻子,不就是因为我们有价值吗?现在我魔化了,证明我的家族血脉就是偏向魔族的,那你——你的母亲是我的姑姑,你的祖母是我的姑祖母,你的血脉里同样继承了我家的魔族血脉,你也是魔鬼!”

啪!赫提侯爵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打了下去。

高级骑士的一巴掌可不轻,侯爵夫人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片细小的鳞片,但还是被打得倒在**。然而她眼睛都没眨,只是对着赫提侯爵冷笑:“你猜,那些神官知不知道你的血脉里有魔鬼的能力呢?要是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样?他们是会支持你独立建国,还是把你送上火刑架烧死,就像你当初把克罗烧死一样?还有你的两个儿子,他们会放过吗?”

“那也是你的儿子!”赫提侯爵额头上青筋迸出,表情都变得狰狞了,“我看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侯爵夫人冷冷地说,“正因为是我的儿子,我才要替他们考虑。教会不会容忍有着魔族血脉的人,只有女王才会接受。在女王眼里,神官、骑士、魔族和普通人都是一样的,都是她的子民。你现在跟着教会反对女王,但教会不会接受你,只有女王会!至于我的儿子,他们不能再继续赫提家的悲剧,不能再娶他们的表妹表姐,这样的姻亲关系不能再继续了!”

“女王女王女王!”赫提侯爵怒火中烧,“你完全是被那个女巫迷惑了!真是奇怪,她到底有什么能力,你甚至都没觐见过她!”女王登基的时候,赫提侯爵就十分反对,在他看来一个女人怎么能称王,冯特公爵究竟是怎么搞的,明明他才是第一继承人啊!

再后来冯特公爵离婚,赫提侯爵就觉得这王宫完全没法看了,从神弃之地出来的果然不行,哪怕得神眷顾成了天骑士,竟然还是对主不敬,居然解除了被主祝福的婚姻!

所以今年他连社交季都不打算参加,却没想到女王居然抢先对贵族举起了屠刀。这个女人,她怎么敢的?

赫提侯爵本来以为所有的贵族都会奋起反抗,辉光之国将处处燃起反□□的烽火,结果是他想多了,大部分地区安安静静,那些平民好像不知道他们的领主遭遇到了什么,就连一些有了“新工作”的骑士都装聋作哑,完全忘记他们的骑士准则第一条就是“忠诚”!

再刨去像绿云领那些望风而逃的地方,整个辉光之国居然就只剩下了三江领这一处英勇的反抗之地,汇聚来的贵族倒是有几个,可都实力低微,都指望着他呢。

这活儿不好干啊。但赫提侯爵已经被顶在最前头了,想退都不能退。

何况他也不想退。这个女王蛊惑了他的妻子,他要是投降了,毫无疑问妻子会立刻跟他离婚,这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这里,赫提侯爵不由得庆幸起来——当初妻子生下小女儿的时候,他没有坚持把她立刻烧死。真要是那样,现在妻子如此疯狂固执,是绝对不会帮助他的。

现在有了小女儿做人质,妻子就只能听他的吩咐,控制那些魔兽。有了魔兽和河流,三江领才不惧怕女王的什么军队呢!

但是,要怎么才能打消妻子的疯狂呢?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赫提侯爵又发起愁起来。

圣水是不管用的,他曾经用一瓶圣水洒在妻子身上,结果是妻子的身体被灼伤,但伤处很快痊愈,那些淡蓝色的鳞片又生长了出来。教会说得对,只有火焰才能净化魔鬼,但如果用火焰,净化之后人也没了,这可不行。

请神官来治疗也不行,现在能集中在三江领的都是极其虔诚的信徒,如果发现了这里有人魔化,哪怕是侯爵夫人,也一样会被送上火刑架的。赫提侯爵又不能告诉他们,现在能控制和指引这些魔兽的,其实是他的妻子。

同时,赫提侯爵内心最深处,也有那么一点儿自己不敢直视的恐惧——万一他的妻子说的是真的呢?万一她的家族确实有魔化的血统,那么他自己是不是也从母亲那里继承到了这种血统?那如果这些神官们知道了,还会支持他建国吗?

不,不会的!赫提侯爵立刻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了。他已经是骑士了,怎么还可能继承魔族的血脉?就算,就算可能身体里有那么一丝魔化的血,当神恩降临到身上的时候,这点污秽的血脉也一定被净化了。

一定是这样的,毕竟他的两个儿子都成为了骑士,也都正常。倒是两个女儿都出了问题,可见不应该生女儿,如果生的都是儿子那就没事了。

女人,问题都是女人搞出来的。女王对付贵族;女教皇建立异教;他的妻子魔化;女儿也跟着魔化——都是女人的错!如果妻子也像他一样,在生产的时候向主祈祷生儿子,那就不会生下两个被污染魔化的女儿了,那他现在也就不用那么担心被碧波大教堂的人发现……

“侯爵大人——”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现在整个三楼只有管家和两个哑巴女奴隶能够进入,其余的仆人统统不许靠近,以免侯爵夫人的秘密被发现。而管家也很清楚赫提侯爵的心事,在他与侯爵夫人相处的时候绝对不会贸然来打扰,现在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果然,管家站在门口,低着头绝不向侯爵夫人看一眼:“界碑示警,发现了长云领军队的踪迹,他们已经进入三江领地了。”

赫提侯爵看见他妻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你不会想着那个女巫还会救你吧?”赫提侯爵没好气地说,重新拎起了自己的外衣,“别做梦了,这么多的水生魔兽,他们绝对过不来!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好好向主忏悔,祈求祂净化你的血脉,让你恢复正常。这样,等我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你仍旧会是我的妻子,会是至高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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