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第一卷 第十章

还剩下十几天就是大年三十的时候,孙佳成拿到他的钢结构工程的第一笔工程款,正如他之前所说,我们从中提取了二十万元的好处费,他称之为“中介费”。二十万被包括他的舅舅在内的我们四个人平分,每人净五万块。我很佩服孙佳成的大方,因为在这个项目中我和谢婉婷根本没有贡献。我拿钱的时候有些心虚,就说我不如少拿一万块,至少给他省下个汽油钱,还有车磨损什么的。孙佳成就笑,说我们既然同心协力创办这个公司,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我还坚持,于是孙佳成也拿出一万块,说是作为公司的活动经费;谢婉婷也拿出一万块,这样,我们三个就各自到手四万块。

公司创办也有半年时间了,我们三个人的收入我不想公开,但是谢婉婷的爸爸还满意,他不止一次夸奖孙佳成领导有方,说我们的公司前途一片光明,他还亲自来公司赠给孙佳成一幅他的毛笔字,写到:后生可畏,前途无限。字写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孙佳成视若珍宝,竟然把字幅拿回家去了。我没有得到老先生的青睐,不过谢婉婷对我说:“你不要着急,我爸爸也会给你一幅字的。”我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说我一定耐心等待。实际上,我才不在乎那样一张潦草的字幅,我倒是很在乎谢婉婷对于我的关心,她也许是怕我的心理不平衡,所以赶快来安慰我。这样看来,她还是很在意我的。

新年前后的应酬很多,我醉过几次酒,就不敢再贪杯了。新年的时候爸爸亲自带我去林叔叔家拜年,林叔叔的女儿要赠我一幅油画,她说那是她早期的作品,虽然画的不够好,可是她自己却喜欢。我相随走进她的卧室,看她取画。那是一张卷起的画布,我当她的面打开看,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要阻拦我,可是眼神里却充满着期待,我就毫不犹豫地打开。原来那上面是一个站着的穿着白色裙子的年轻女孩子,她的周围是花花草草的,头顶上是一面蓝色的天空,淡淡的云彩;女孩身旁的花丛中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直到画布的边缘,而且很形象地把路的宽度画的由宽而窄,代表着由近而远的画面。图画的色彩调的很鲜艳,以我的眼光来看,应该是不错的,——我说的只是色彩,并非画面的内容。也许我根本不懂油画,我看见画面上那些花草纯粹是颜色的胡乱堆积而成,尤其是那个女孩子的长相我更是不敢恭维,如果放远了看,倒也可以;我也不能确定女孩子的国籍,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女孩不会是中国人,因为女孩有着一头金黄而且弯曲的长发,裙子也是外国人的样式,带皱褶和花边的,好像婚纱,然而裙子的质地却不太好,似乎只是很平常的穿戴,而且是一件套裙,啰哩啰嗦的,在中国,从古代到现代,我就没有看见这样子的裙子。女孩的相貌还可以,可是鼻梁很高,像是俄罗斯人,额头又宽阔,似乎英国人,眼神烂漫,似乎法国人……我不敢肯定,可是那一只瓜子脸的小下巴像极了一个人……我忽然醒悟,对着林晓丽笑。林晓丽的脸就红了。

“画的好吗?”她问我,声音是羞答答的细声。

“你怎么把自己画成这个样子,像是个外国人,而且,一张好好的脸蛋仿佛害了皮肤病,一片斑一片斑的。”我说。

“那是光圈呢,这样的绘画手法会使画面的明暗部分更加逼真而且生动,就像世界名画‘蒙娜丽莎’……你知道这张画吗?”

“我知道。”我把画面近一些,想要在上面寻找达芬奇的绘画艺术。

“你放远一些。”她纠正我看画的动作。

我就把胳膊伸直,把画放的远一些,最后干脆放到我两面前的一张桌子上。

“这样子画面是不是就很生动了?”她问。

“嗯,真的呀。”我说,这是心里话。“那个女孩真是你吗?”

“你看像我吗?”

“嗯……”我看看她,再看画,“有些地方像……”

“这就对了。”她高兴地说,“我把我的长相做了部分修改,我希望自己能跟画上的女孩一样是个混血儿,漂亮而自然。女孩的服装也是我设计的,属于中西合璧。可惜的是,我只能在画布上对自己的相貌和衣装进行修饰,要是我的画笔是一支神奇的手术刀,那该有多好啊。”她感叹道。

“美容手术,现在有啊。”我说,心里却以为她的脑子有问题。

“我知道,可是,我宁愿用画笔来完美我自己,还有这个世界。我希望世界一家,全天下的人能够相亲相爱,所以……”

“所以全天下全是漂亮的混血儿。”我简直在嘲笑她了,可是看她的样子却很认真。

“那时候的世界已经没有疆域之分,没有制裁和暴虐,只有爱与被爱,就像小虫子,或者小鸟儿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小虫子也会打架啊。”我说。

“可是它们没有武器啊,它们的打架只是动手动脚……”她忽然住口。

“你说的不错。”我由衷赞成她的观点。

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小虫子的那种打架方式对于人类来说已经被淘汰了几百万年了。人类是聪明的,包括在自我毁灭的方面。可是,自己要毁灭也无所谓,却偏偏要拿这个地球做陪葬。你看,不要说真正的战争,即使一场军事演戏,人们关注的只是武器的先进程度,从来没有想到一颗导弹射出去,有多少生灵便要死去,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上,对于它们来说,那岂不是‘祸从天降’?而导弹爆炸对地球的伤害又会怎样呢?有谁会关心这种事情呢?我感觉每一颗导弹的爆炸对地球都是一种伤害,就好像用一只大锤敲打楼房一样,那种震动总是会让大楼的墙壁产生裂纹的,但是在短时间内它不会被发现,于是就被忽略。”

“你很关心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美好家园。”

“我的关心毫无作为,所以,我愿意在我的图画里表现这一切。”她看我一眼,脸上是最温柔女孩子羞怯怯的笑,我想不到,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的思想竟然这样辽阔而涉及深远。她接着说:“现实的世界是残酷的,美好只会出现在想象里,你们普通人没有表达这种美好的工具和手法,但是可以欣赏啊,可以有共鸣啊。如果一幅作品在你的内心产生震撼,那么你便有了和作品作者一样的心怀和渴望,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劝人向善,使人心灵美好……这幅画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我想我会非常珍爱这幅画的。”我说。虽然我被她说成普通人,可是我并不反感。女孩的脸又红了。

“谢谢。”她声音低低地说。

“可是,你为什么说美好只会出现在想象里?”我自己不觉得的也放低声音问她。

“因为人们都拥有着一颗爱美的心灵,在那里,一切出自天真,因此美好。同现实世界的美好相比,心灵的美好永不可能被现实里的美好所超越。由心灵创造的美好出于现实世界,却高于现实世界,她是无限的,你的想象有多么富饶,她也就多么丰满;但是在现实世界里的美好本来就不够高尚,又被许多奸诈狡猾,背叛欺骗与战争所侵蚀腐败,所以我说,现实世界是残酷的,实际上它并不美好。”

“可是我们只能生活在现实世界里啊。”我说。

“但是我们还有想象啊。”

“这就是自欺欺人了。”

“为什么?”

“我认为自己既然不喜欢一个环境,那么就应该设法改变一下,不能改变,就只好离开。”

“你是劝那些有高深创造力的艺术家去自杀吗?”她说,浅浅地笑,“恰恰相反,世界越是残酷或者无聊,艺术家的创造力就越丰富。这很好理解,当现实与想象世界相距越是遥远,为了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艺术家就越是有创造力。当这个世界已经很美好,真正的美好,艺术家的想象世界反而会很空虚,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所以说,艺术家不会自杀,但是会通过创造艺术来改变这个世界,确切说是改变能够主宰这个世界的人的思想。”

“你的理想是当一名艺术家吗?”我问她。她的话我不能完全懂,但我觉得这个喜欢害羞的女孩的思想很深邃。

“不,我做不来艺术家,但是我会努力的。”

“我非常敬佩你,你看,我就缺少理想,没有奋斗的目标。”

“你在客气哩。”她笑道,“没有理想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她摇头,“真的不会有。”

“你是说我是另一个世界上的人物。”我也笑。

“我是说你太谦虚了。”

“不是谦虚,是相对你来说。你理想坚定,目标明确,可是我,虽然有时候我也有想法,就是对于未来,可是不用别人说,我自己就会对那想法产生疑惑。没有钱的时候想赚钱,——呃,请你不要嫌我庸俗——假如是,是不是可以为赚钱不择手段呢?要知道,人应该为理想去拼搏的。”

“赚钱可以是理想,可是不能够不择手段。”她纠正我,一脸的温柔,没有因为我的庸俗而面露嘲笑。

“钱本来就不干净……”

“是人们叫它不干净。”

“还是了,不干净的东西可以是理想吗?”

“我是说,钱到了思想干净的人手里,也就干净了。没有人要去刻意拒绝钱,钱是生活的必须,但不是唯一。”

我点头。

“自然,我想赚钱,也还有别的想法。”

“什么呢?”

“我希望自己闻名于世,我希望我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我的目标并不难办,那不是不可能的。”

“闻名和得到想要得到的是一个概念,但是能不能合二为一的得到实现呢?”

“是的,我希望那是一个概念,因此我在努力。”

“有人闻名于世是想要自己有号召力,有的……”她忽然沉默了。

“我没有这样想。”我见她不说话,就自己表白说:“我只想……”我忽而也住口了。

她对我笑。

“你也露了馅了。”她笑道。

我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

“没有,我只是,想到自己很自私罢了。”

“把自己的思想说出来,其实也是一种自我检讨和修正的过程。你说呢?”

“大概吧……我,并没有修正自己的思想,而是……”

“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我,就缺少自信。”她坦然说。

“是吗?可是,我有时觉得自己倒是很自卑呢。”

“只是有时候,我们不可能让自己时时春风得意……”她忽然停下说话。我看见林叔叔走进来,接着,我爸爸也走进来,一脸温和的笑。

我们的谈话就这样被父辈们打扰,但是我们还是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看起来林晓丽还有许多话说,但是她是一个能够忍受,并且不会去勉强别人来听她说话的人。她外表瘦弱,文质彬彬,可是她的内心高贵,对生活充满着爱与热忱。我觉得她身在这个她认为是很恶劣的世界里,思想却活跃在另一个我不可能企及的地方。我内心对这个女孩很是尊敬,尽管有时候我并不能理解她,甚至觉得她有点儿那个——就是傻乎乎啦。可是,我知道她有多纯洁,从身体到思想。这种人的情感是寂寞的,理想伴她左右,但是她们一旦心有所属,是一定会为爱情忠贞不渝的。尽管如此,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够喜欢她,和她要好,我们是两类人,这个世界上的人因性格和处世观点不同被分成若干种,我和林晓丽的性格和对于人生的观点有相似之处,但也有大不同,她的思想对我来说是值得研究和学习的,我想我们会成为精神领域的朋友,在这方面,她会是我的导师。她大脑里存在的思想很深奥,或者说很老成,那是不断地用脑思索人生,探究世界的结果。我祝福她在自己喜欢的路上能走出精彩来。

林叔叔很愿意和我说话,他不止一次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我年纪还小,没有往这方面想。林晓丽当时就在我们身旁坐着,她小女孩似的瞪大眼睛看我,一脸的好奇。我也看她,可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的思想对于她来说是很幼稚的。可是,我有办法使她开心。正如我对她已经有过的见识,她是寂寞的,很愿意对人倾述——安静地听她说话便会使她高兴。谈及过去,林叔叔再度为我的辍学感到惋惜,但他劝我别扔掉爱好学习的习惯,尤其在公司业务上,要善于积累和学习,要灵活运用自己的智慧,能够抓住一切机遇,壮大自己的事业。

说到事业,林叔叔劝我自己开公司,或者就是来他们的公司帮忙,他比较委婉地表露说我会成为他和我爸爸的事业的接班人。说到我和孙佳成创办的公司,林叔叔没有多说什么,他和我爸爸一个观点,为我没有做“联创置业”的总经理感到遗憾,他因此格外劝我放弃“联创置业“。我点头应付说:“谢谢林叔叔的提醒和关心,我想我会好好考虑您的意见的。”

林婶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她一脸的慈祥,要不是脸相还年轻,我真怀疑她有八十岁。她实在太和蔼了,总是喜滋滋看着我们在座各位,一眼睛的关怀和喜爱。

从正月初二开始,孙佳成就约我和谢婉婷去给一些重要的客户拜年。也有客户回访,一来二去,我们就和其中一些人,尤其一些年轻人,——用谢婉婷的爸爸的话说就是“年轻有为”的人士——成了好朋友。

在欢乐的忙碌中,时间过去的似乎格外的快。正月初八以后,我们的公司正式开始上班。孙佳成那边的钢结构二期工程已经开始,他经常往那边去,公司的业务就全落在我和谢婉婷的身上。每次回家,我的爸爸都在劝我撤出联创公司。他说我再不表态,他和林叔叔都不会再帮助我了。他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的理解是肯定的,我想到这样子之后后果将不堪设想。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公司正如谢婉婷形容的那样像个婴孩一般一直处于襁褓之中,我们不能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几乎不能走路。

终于有一天,我转弯抹角对谢婉婷说到我的难处,她马上理解为我要撤股。她神情黯淡,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合作不会太长久。”她说。

“可是,我并不是要撤股啊,我只是在商量你……”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们团结一致,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之间本来就有着这样和那样的矛盾,总有一天,我们……”

“啊,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呢?”

谢婉婷冷笑着哼一声,我知道她是生气了。

“我没有入股我们的公司,这就是矛盾,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恍然,知道我的意见对她是个巨大的伤害。我想到去安慰她,可是来自于我爸爸那儿的难处困惑着我,使我生不出安慰她的心情和办法。我沉默着。

谢婉婷看着我,好一会儿,她说道:“我想,等孙经理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但是无需这样吞吞吐吐的。这都有什么呢?我们好聚好散……”她的眼睛湿润了,这使我更加的不知所措。

“婉婷,我,我只是,我请你原谅,我只会让你伤心,我没有能力让你开心……”

“谭博超,你至于这样吗?”她口气冷淡的说。

“都是钱……可是,我不想我们的公司破产、倒闭……”

“你认为你撤股之后联创马上会关门倒闭吗?”谢婉婷义正词严地说,“原来你一直很能够忍辱负重啊。”

“不是,婉婷,你误会我了。我不要撤股,我只是想我们早想出一个办法来。我的爸爸和林叔叔……”

“这不关系到两位长辈,只是你和我,还有经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假如我们能够坦诚,能够团结,能够全力以赴而不计较个人得失,我们怕什么……”

“我只是站在现实的立场说话。”

“我不现实吗?”

“你……”我不敢说谢婉婷不现实,可是,我却深刻地觉到,她的思想还仿佛中学生一样停留在精神决定一切的范畴中——她凭着想当然办事,却避开现实的许多困难不见。——这是危险的,然而她觉不到,也不愿意听到提醒。我再一次体会到谢婉婷的坚决与固执,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于她的喜欢程度。我想努力化除这种误会。“婉婷,你真的以为我很计较你有没有入股这件事吗?”她的脸色变了,我以为收到效果,接着说:“我可以对你说,我愿意把我的股份全部给你,我就是撤股,我也不会从公司带走一分钱。那全部是你的。”

“你很大方……”她说,我刚想在脸上做出微笑就听到她的下句话:“你自己是这样以为的,对吧?”她笑了,可是很冷,我从中看不到一丝感情,却感到深深地寒意,然而办公室里的空调并没有坏啊。冷笑之后,她接着说:“但是,我要对你说的是,假如你撤股,你尽管带走你应该带走的,一分钱也不要留下。”说完话,她转身背对着我,意思谈话结束。我略作犹豫,去到她的对面。“我不会撤股的,即使……我也不会撤股。”她抬头看着我,脸上渐渐露出可心的笑容。

令我欢喜的是谢婉婷没有把我们这次谈话告诉孙佳成,开始我一直担心,因为孙佳成知道我要撤股——尽管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一定会不加挽留,而且会催促我早一点儿走的。首先来说,孙佳成没有谢婉婷的这份耐心,而且他和谢婉婷——甚至更糟——一样都没有看见我们将要面临的困难,所以他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离去;还有就是,孙佳成有的是钱,他才不会在意我手上的这么一点儿股份呢。如果再说严重一点,即使公司破产倒闭,与他也不会有什么的,相反,他还会从他的爸爸那儿拿到双重的赔偿金。

一个晚上,我们三个在一家韩国料理店聚餐,借着酒兴,趁孙佳成不在,我请求谢婉婷不要把我要求撤股的事告诉孙佳成。谢婉婷没有喝酒,她反问我:“你醉了吗?”我摇头,她就说:“那么是我醉了。”我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孙佳成就回来了。

因为我爸爸和林叔叔不再帮忙公司,我们暂时不敢去接手别的业务,——我们没有自己的施工队伍,也没有和那些清洁公司的领导层打交道的经验,要知道,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我爸爸和林叔叔他们帮助搞定的。——我们只求把已经在进行的项目很好的完成,没有后顾之忧就行了。我和谢婉婷经常聚到一起想办法。孙佳成忙着他的大项目,根本无心我们的业务。他甚至说:你们干脆就是坐在办公司里上网玩游戏,炒股票得了,我们的二期工程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一次我们的收入还要多一些。我和谢婉婷很佩服他的工作能力,但他越是这样优秀,我心里越是不好受,我发愤图强,决定把保洁服务这片的业务摸熟搞透,我要为公司创造价值,而不是坐享其成。我经常奔波在外,因为轿车被孙佳成占用,我就坐公交,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又换乘出租车,我去许多有施工队伍的清洁公司了解情况,希望和他们建立业务关系。几番来去,我有了组建自己的清洁队伍的想法。我觉得那方面所需的投资并不多,可是在施工方面获得的利润会更高,而且服务质量容易掌握,这样利于创造自己的市场品牌价值,长期坚持下去,公司不做大做强才怪呢。建立自己的施工队伍,唯一的条件是必须要有长期,连续不断的客户源,否则,就会使设备闲置,并且因为业绩不佳,工人的工资发放不会及时,于是工人劳动热情减低,最终影响到公司对外对内的形象。心里有了这些算计,我就和谢婉婷商量,她不能做主,我们就电话联系孙佳成。孙佳成是很忙了,几乎不来公司报到,听他的意思,他似乎又在着手洽谈另一笔业务。我们看着孙佳成风风火火的样子,真怀疑他有没有把联创忘掉。电话里谈事情究竟不方便,孙佳成特意驱车从工地赶回来。我知道这是谢婉婷的功劳,因为那个汇报电话是她拨的。

当面的汇报却是由我来表述的。孙佳成似乎很用心,在我大致说完以后,他问谢婉婷这是谁的建议。谢婉婷谦虚说这完全是我的主意,她也是一个聆听者,但是觉得很好。孙佳成微微一笑,问我有没有想过雇用多少名工人,然后许多设备放在哪儿,如果工人需要住宿,我们在什么地方给安置宿舍,还有新雇用的工人工作经验丰富吗?我们需不需要培训他们,如果不培训,你放心他们的施工吗?而且施工质量倒在其次,一旦有事故,我们怎样处置,到时候你能够应付过来吗?最后一句他是针对我发问的。我待要说明他的这些问题,他却又对我摇手,转脸问谢婉婷是怎么想的。谢婉婷看我,孙佳成却张嘴说道:“我们暂时根本不需要,也不能够雇用自己的工人。”我还要分辨,谢婉婷对我眨眼,我就不言语了。孙佳成离开之后,我问谢婉婷为什么阻止我发表意见。她笑笑说:“这件事急不得,而且我看短时间内你也说服不了总经理,所以……我想,你不如把他提出的问题再做一个市场调查,到时候你再和他说话会加倍的理论充分,有依有据。”她的后半句话大约纯粹是为安慰我才说的。“可是,他的那些问题我早已经想过,调查过,何必还要再去调查?”我说。“我们做数学题还要反复论证呢,何况这样一件大事情。“她说,我想想也对,就对她笑笑。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从中感到一种失落,我忽然想到一些历史人物,比如秦朝的将军蒙恬,还有项羽的谋士范增,还有屈原、岳飞……我的历史并不坏,可惜能想起的此类可悲可泣的人物并不多。但是,我想我此时的想法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吧。这是什么原因呢,我想起我爸爸还有林叔叔给我的建议,我忽然想到林晓丽,我把她和谢婉婷在心里做个对照……

这一段时间我是很不开心的,好在谢婉婷给了我许多安慰。

田野里的小草微微露出嫩黄的牙尖的时候,我和谢婉婷、孙佳成出城踏青。谢婉婷要求我们今天只管玩,不准谈业务。我们相守这个规定,果然一天玩得开心。傍晚的时候,我们在郊区的一个餐馆里吃饭,还没有开饭,孙佳成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就变了。我和谢婉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支吾着不肯讲,后来又说新谈的项目也许要泡汤了。谢婉婷就安慰他,说那没有什么的。孙佳成说既然付出,总希望有收获。我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却想是不是他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很少说话,总是因为孙佳成心绪不佳的原因。吃完饭,我去买单,从柜上回来的时候,看见孙佳成和谢婉婷靠近了在说话。我慢慢走,多给他们一些说话的时间。孙佳成首先看见我,就大声说:“我们回去吧?”谢婉婷看我一眼,我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心里以为她大约是埋怨我回来的早一点吧,可是没有办法,我只好抱歉地对她看一眼。

出门上车之后,孙佳成一直把我送回家,然后又去送谢婉婷。在车上他很少和我说话,谢婉婷小声和我说过几句,但都是很无聊的类似问候语一样的道白。我知道他们有事瞒着我,我为此感到气愤,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有了离开联创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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