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回到京都,看到出现在自己院子里的那一群打扮各异的少女时,人生第一次感觉被问号糊了满脸。
本就因为上次五条悟说他捏了鹤衣的脸而心生警惕的五条家长老,在知道他和禅院鹤衣单独去了东京玩,而且还在外头住了两晚后,当即就忧心忡忡地和其他长老开了一场会。
会议的主题的是——
万一自家神子喜欢隔壁的十影该怎么办?!以两家的关系和两人的身份,这是注定没有未来的啊!
而且小小年纪就夜不归宿这种事情,太过分了吧?!
长老们一致认为,不管到底有没有什么,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总归先要转移神子的注意力才行。这样也是为了防止禅院家为了诞下天赋强大的子嗣而干出什么阴险的事情!
但问题是,禅院家历来出美人,这一代的十影不管是样貌还是实力都是整个咒术界的翘楚。五条家的长老们实在找不出比得上禅院鹤衣的,干脆就另辟蹊径,想要从风格取胜。
于是就有了这满院子陌生少女的事情。
但可惜,那些借口说给他做玩伴的少女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五条悟毫不犹豫地赶了出去。
五条家鸡飞狗跳地闹了几天,最后还是五条悟一发【赫】直接轰穿了两个院子才消停。
随着时间的推移,禅院家送去咒术总监部培训的辅助监督已经一个不落的全部上岗。
不过鹤衣并没让她们去禅院家的【窗而是让禅院理穗联系上次安排她们培训的人,把她们分别放到了京都周边几个地区的【窗】进行实习。
虽然是御三家的人,但是安排进最底层的基础部门也接触不到什么敏感消息,那位高层没怎么犹豫的就答应了。
同时,禅院本家里的那些技能课程的体系和运作机制也逐渐完善成熟起来。
不止增添了几门课,还放宽了学习条件。
只要有心想学,不管男女、多大年纪都可以进去上课,可如果连续两个月的考核成绩都不合格的话,是会受到惩罚的。
禅院家的长老们对禅院鹤衣这种不知所谓的行为只觉得不满——
反正都是仆人,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用吗?
但是让禅院家的长老们对禅院鹤衣最不满的一件事情,还是她让本家学堂里那些女孩子,拥有了选择权!
到了觉醒术式的年纪后,禅院鹤衣让学堂那边根据她们自身的意愿安排后续的学习。
毕竟能来本家学习的都是被判断为具有一定天赋的孩子,即使没有术式,只要肯吃苦,也能取得一定的成就。
所以,不管是否有术式,愿意面对咒灵战斗的,就继续接受学习和训练。不愿意的,那就还是走原先的女侍路线。
禅院光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半是开心半是酸涩。
开心是为后面进来的女孩子们开心,酸涩的是她自己的这个机会是她吃尽了苦头才争取来的。
不过禅院光子心里那些不平的情绪很快就散去了。
鹤衣大人说得对,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而且,真要说起来,还是她得到的比较多。
毕竟鹤衣大人知道了她是谁,亲自指点过她体术,也看到过她的战斗。这些都是那些人所没有的。
但是这件事带来的风波还未平息,禅院鹤衣要去东京读高专的事情让那些长老们不满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东京校的工作人员还是在几天后,就带着学生注意守则、制服图册等一系列文件上门了。
禅院鹤衣最感兴趣的是那一本制服图册,里面收录的是高专历年来做过的一些款式。如果都不喜欢的话,还可以根据学生喜好做出修改和设计。
“都是黑漆漆的啊。”兴致勃勃翻着图册的禅院鹤衣说。
“是,因为高专的学生也是咒术师,经常会碰到一些战斗,这种颜色和布料,比较合适。”
正好放假在家的禅院理穗看着图册的制服图片,再看看禅院鹤衣的神情,斟酌着问:“鹤衣大人是选择制服裙子吗?”
禅院鹤衣看着那些及膝的制服裙子,虽然不像普通学校的学生校服那样色彩多样,但她的确对能穿学校里的制服而有点开心,于是点头:“理穗有什么意见吗?”
理穗想了想,然后问面前的那名女性工作人员:“制服裙子里面是要单独穿安全裤的吗?”
“是。因为穿裙子战斗时多少会有点不方便,但是女孩子又普遍喜欢裙子,所以都会配一条裤子。”
禅院鹤衣眨眨眼睛:“那这样一来不就是三条了?好麻烦啊”
“鹤衣大人您要是喜欢裙子的话,可以让他们改成裙裤的款式。”禅院理穗用手机搜出一些裙子的照片,拿给禅院鹤衣看,“我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穿短裙拉长比例显身高,但是又怕走光,就会买这种裙裤。从外面看和裙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其实是裤子。”
【显身高】这三个字狠狠地打动了禅院鹤衣。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五条悟就跟打了激素似的蹭蹭蹭的直奔1米8的大关而去,但是每天两杯牛奶的禅院鹤衣铆住了劲也才1米6出头。
虽然没有实质,但是看起来高一点也行!
禅院鹤衣当即指着腿最长的那张照片,拍板决定:“那就改这种裙裤的样式!”
禅院理穗点头,但她觉得既然鹤衣大人对制服这么感兴趣,那必然不能让人给她随便画个款式,学生时代可是很珍贵的。
于是,禅院理穗朝高专的工作人员微笑道:“我们这边会有自己的设计图,到时候连同鹤衣大人的身高数据一块发给您?”
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宽裕得很,工作人员很干脆地微笑应好。
自从东京校的工作人员上门过后,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本家里那股风雨欲来的趋势。
在禅院家的长老们看来,禅院鹤衣这两年已经越来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但是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作为禅院家未来的家主,怎么能去咒术总监部那边的学校上学呢?!而且还是和京都不怎么对付的东京!
长老们都隐约的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将是某种讯号的开端——
如果让禅院鹤衣去高专读书了,那么就代表着她将彻底地脱离掌控。她会是禅院的家主,但是禅院却束缚不了她,他们未来的利益和权力将不再受到保障。
传承了千年的咒术师世家怎么能任由一个女人胡来?他们决不允许!
所以,他们必须在她尚未成为家主之前断她一翼。
禅院家对女侍的管制忽然严厉了起来,而且还给她们增添了一些纯属浪费时间的杂务。譬如整理尘封许久的仓库、打理庭院的落叶或者用以后会安排客人的理由,给没住人的偏僻院子大扫除。
这是被禅院鹤衣气了几回的长老们学聪明了,不明摆着的和她对着干。
女侍们手头上的事情都做不完了,哪里来的时间去教室上课是不是?
而且,你还在禅院家时都已经这样了,远到东京读书的话,禅院家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也许你这么多年付出的精力和心血,会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这些阳谋被禅院鹤衣看得很清楚。
只不过,想用这些东西胁迫压制她?做梦去吧!
虽然禅院鹤衣这些年在禅院家搞了不少事情,但是禅院家的长老们要是想以那些女侍们的自由来威胁禅院鹤衣,那就大错特错了。
禅院鹤衣做这些事情,的确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怜惜那些被拘束、洗脑的女性们,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自己。
她小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而且哥哥甚尔也因为术式的关系而离开禅院家。现在她有这样的能力和他们唱反调,自然就要报复回去——
你们越不想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你们越怕什么,我就越要做。
但是她不会因为别人被怎么样,而收敛自己。如果有,那就代表着她在酝酿别的更有力的手段。
因为禅院直毘人的不管事,长老们和禅院鹤衣之间的关系像一道紧绷到随时都会断裂的弓弦。夹在双方之中的一些女侍们,也因为陡然加重的事务变得有些心力交瘁。
很快,有人发现只要不再去教室上课,那么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务就会从她们的身上摘去,分派给别人。
这件事情让侍从们的心里意识到,现在禅院家当家做主的人并不是禅院鹤衣。
教室里上课的人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两个,人数很快就掉到了一半以下。
放春假在家的禅院理穗和上课的老师确认过情况后,有些担忧又不满地回到院子里。
她担忧的是禅院鹤衣受到的掣肘,不满的是那些人这么轻易的就放弃禅院鹤衣给他们争取来的机会。
小院里,正和一群动物们在晒太阳的禅院鹤衣看到禅院理穗眉头紧锁的模样,朝她招招手。
透明的水母悠哉游哉的浮在草坪中央,在阳光下散发出梦幻的光芒。玉犬们一左一右地趴在禅院鹤衣身边,她的腿上还躺着一只垂着四肢,把自己摊成了一张饼的小熊猫。
禅院鹤衣玩着九节狼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语气轻快地对禅院理穗说:“干嘛这么不开心呀。”
看到禅院鹤衣,禅院理穗打起精神来,但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一些不满:“今天提出不学了的人又少了几个。”
“哦。”禅院鹤衣点点头,不在意地说,“不学就不学了呗。”
“但是——”
“没关系的。”禅院鹤衣打断禅院理穗的话,笑着说,“这些都是小事,人只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了。”
禅院理穗也知道这些人去不去学习,最终事关的还是他们自己,但是她有些替禅院鹤衣不值——
在一个还在封建环境下的家族,【改变】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的就唾手可得呢?这些人不但自己放弃,还在影响别人。
禅院理穗有些生气地在禅院鹤衣身边坐下:“觉得他们好烦。”
“人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只考虑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一样。”禅院鹤衣抓着九节狼毛茸茸的尾巴去搔禅院理穗的手,“他们觉得看不到希望,自然不会愿意承受当前的痛苦。只要放弃一点可能没那么紧要的东西,就可以回到之前平静无波的生活,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禅院理穗盯着手背上那团毛茸茸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伸手摸了一把。下巴垫在禅院鹤衣膝上的小动物扑棱了一下耳朵,并没有把尾巴甩开。
鹤衣大人的术式是什么宝藏啊!
摸着小熊猫尾巴的禅院理穗,心底在发出兴奋的喊声,脸上却正经地说:“鹤衣大人的心态真好,我还是不够成熟。”
“这不是心态好不好的问题。”鹤衣说,“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听完禅院鹤衣的话,禅院理穗沉默着,然后她从禅院鹤衣之前的话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那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长老们那边会不会影响您出去读书的事情?”
“高专那边的制服什么时候送过来?”禅院鹤衣不答反问。
理穗:“因为重新做了一版,得下周了。”
禅院鹤衣点点头,然后弯起眼睛:“所以,这不是不用担心吗。”
禅院直毘人两不帮的行为,就已经让天平朝禅院鹤衣倾斜了。那些长老们打又打不过她,也不敢找她拼命,只能在家里这些琐事上针对她。
而高专那边,禅院鹤衣的申请早就通过了,除非她本人或者禅院直毘人出面,不然谁也不敢在新生名单上抹掉她的名字。御三家未来家主这个身份,可不是过家家说着好听的。
“不过呢。”轻喃了一声的禅院鹤衣低下头捞起九节狼的一只前爪捏了捏它的肉垫,藏好的利爪在顷刻间显露出来,“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在去东京那边上高专前,她一定要给禅院家留份大礼才行。
禅院鹤衣最近停了训练,每天在院子里和式神晒太阳的行为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对家里最近的暗潮汹涌十分清楚的禅院直哉,没忍住跑到禅院鹤衣的院子来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你该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那些老头子算什么啊!”阳光下,少年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十分耀眼。
禅院鹤衣仔细看了直哉一会儿,然后说:“你是不是又去打耳洞了?”
“哈?”禅院直哉被鹤衣跳跃的话题搞得懵了一下,但是多年来对鹤衣的顺从,让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耳骨回答说,“现在流行打耳骨洞不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禅院鹤衣既不训练,也不管家里的事情,这种摆烂的行为让人心瞬间就浮动起来。
甚至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跑到禅院直哉的耳边煽风点火,说什么禅院家就没出过女性家主,十影也不是非得成为家主,隐约暗示让他去争一争的意思。
禅院直哉听出那些人的意思后,当即就毫不客气地把人骂了一顿赶出院子了。
开玩笑,别人不知道禅院鹤衣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什么样的性子,他还不清楚吗?!
禅院直哉敢保证,只要他露出一点争家主的意思,鹤衣就会拎着刀来把他揍到亲爹都不认识的那种程度。
“怎么可能放弃呢。”禅院鹤衣感受着体内的咒力,微笑说,“你刚不是也说了吗,那些老头子算什么东西。”
得到鹤衣的回答后,禅院直哉心里痛快了,那些烦人的老家伙之后肯定会被狠狠教训一顿的。
这个问题得到解决后,禅院直哉转着眼睛在鹤衣的周围找了找:“你的那个小熊猫呢?让它出来。”
禅院直哉每叫一次小熊猫,就会被式神摩擦一次,但是次次被打,次次喊。禅院鹤衣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传说中的抖M。
“它最近没空。”
禅院直哉虽然对禅院鹤衣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也没问什么,只是在走的时候虚着眼睛说:“你可别偷懒被我追上来啊,到时候家主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金发少年那高高上扬的眼尾,给人一种十分居高临下的倨傲感。
被看的禅院鹤衣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硬了,毫不犹豫地用手边的水果砸他:“眼睛挑那么高,谁教你这么看人的?”
禅院直哉接住水果,摸着被砸的脑袋,脸上表情十分委屈:“什么啊!天生长这样怪我吗?!”
到了禅院鹤衣即将去东京高专读书的前一天,因为她最近‘不作为’的行为,还坚持在禅院家那几间新开辟出的教室里上课的人,加起来不过堪堪十个人了而已。
在给禅院鹤衣清点行李的禅院理穗说完家里的情况后,又和她说起了外面的事情:“总监部那边的人隐晦地提醒我说,家里那些长老们,下一步似乎准备插手那些在【窗】口工作的辅助监督。”
那批成为辅助监督的女侍被禅院鹤衣送出去后就没回来过,只是同样在外面上学的禅院理穗每个月都会召集她们见一面,了解一些大概的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算是禅院鹤衣为自己培养的第一批人——虽然禅院鹤衣自己不这么觉得,也不是这样的打算,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禅院理穗在内。
所以,长老们觉得只要再把这批辅助监督弄回禅院家,似乎就可以全面宣告禅院鹤衣的失败。
而总监部那边有人给禅院理穗提醒,朝禅院鹤衣卖个好,也是只顺手而已。
他们提醒禅院理穗就代表着,如果她们没有后续的动作,总监部那边就会接受禅院长老们的条件——
话都是你们禅院家出来的,那些人也是你们禅院家的,自己在家擂台打输了,总不能怪外边的人吧?
“我知道了。”禅院鹤衣应了一声,然后说,“理穗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你明天不是也要返校吗。”
说到这个,禅院理穗确认地问:“鹤衣大人真的不用我送您去学校吗?入学第一天需要整理宿舍什么,琐碎事情还挺多的。”
“不用,我应该可以自己搞定。而且悟也没有带人去。”
听到禅院鹤衣说起五条悟也没有带侍从去学校后,禅院理穗就知道鹤衣是不会改变心意了。毕竟这两个人近一年多来已经发展到,除了吃甜食外,其他所有事情都忍不住要比一番的离谱程度了。
将鹤衣的所有行李都整理完后,禅院理穗轻声告退离开了她的房间。
把行李箱都丢进影子里后,禅院鹤衣盘腿坐到铺好的被褥上,伸出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说:“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
十种影法术里最后的一个式神是魔虚罗,是禅院鹤衣现在唯一没有召唤出来的式神,也是传说从没有人成功调服过的式神。
所以,虽然禅院鹤衣觉得魔虚罗给她的感觉和之前的九种式神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为了防止召唤时出现什么意外,她还是攒够了咒力再开始行动。
禅院鹤衣先将水母穿在身上,又召唤出玉犬·浑和九节狼在周围待命。确保自己召唤出魔虚罗之后,如果它真的有攻击意图,也不至于被瞬间结束战斗。
至于会不会死在式神手中的这种后果,禅院鹤衣没想。或者说,她不太在意。
虽然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还有重要的人和事,但是她现在一心只想要魔虚罗。
换个词来说,就是莽。
禅院鹤衣将所有准备都做好了,最后召唤时却被式神拒绝了。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式神拒绝了的禅院鹤衣,当时就满头问号。后来鹤衣又试了两次,得到的反馈还是一样的——她被式神拒绝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禅院鹤衣基本可以确定,魔虚罗不会伤害她。
但是为什么要拒绝自己啊??!
禅院鹤衣以人类的思维角度出发,思考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什么事情的话,无非是讨厌或者生气,总归是一种不满的情绪。
那么问题来了,魔虚罗在不满或者生气什么?
禅院鹤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眼神一亮的想到什么。
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张开手,往后倒到被褥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并不刺眼的吊灯开始长吁短叹。
“唉,我好可怜,在这里被一群老头欺负也就算了,式神也拒绝我。”
“明天就要去高专上学了,那些人肯定在看我笑话,但是我又不能让他们闭嘴,因为我的式神不理我。”
“一个被式神拒绝的式神使,没人疼没人爱的,呜呜呜没人比我更惨了,你说是不是啊,魔虚罗?”
“魔虚罗、魔虚罗、魔虚罗、魔虚罗。”
禅院鹤衣的影子在她说第二句话时就像海潮一般开始涌动起来,对着空气胡乱撒娇卖惨禅院鹤衣在最后一次喊魔虚罗的名字时,抬起了手。
召唤魔虚罗的手影是十种式神里最简单的,只需要将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向前伸出。
禅院鹤衣的咒力逐渐爬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住在另一头的禅院理穗虽然感觉到了禅院鹤衣的咒力,但是因为鹤衣最近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也就没有在意。
影子在禅院鹤衣身下升起了旋涡,然后,一名高大的人形式神出现在了房间内。
它的身体和四肢都是人类的模样,但是头部除了嘴巴外,并没有其他的五官。魔虚罗脑袋的两侧有四翼,脑后还附有一条十分粗壮的尾巴,头顶悬空着一个船舵一般的光圈,右臂上附着一把剑。
躺在被子上的禅院鹤衣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从下方仰望着几乎戳到了天花板的式神,眨了眨眼睛:“哇哦,魔虚罗,你看起来好像天使欸。”
巨人一般的式神沉默着。
魔虚罗虽然没有眼睛,但是禅院鹤衣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禅院鹤衣兴奋地从被子上翻身跪坐起来,睁着亮晶晶的绿眼睛盯着式神看了一会儿后说:“你太高了,能坐下来吗?仰得我脖子有点累。”
魔虚罗没有动,室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高大的式神才有些笨拙地,在对它而言有些狭小的室内盘腿坐了下来。
坐在面前的式神像是一座小山一样,通过撒娇卖惨把式神哄出来的禅院鹤衣,开始执行自己的下一步顺毛计划:“我能摸摸你吗?”
魔虚罗没有动,禅院鹤衣毫不客气地径直伸手了。
式神看起来像人,但是皮肤上的触感像是触手温润的玉类。
禅院鹤衣捏了捏式神紧实的小臂,语气羡慕又遗憾:“我要是也能练出肌肉就好了。”
禅院鹤衣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有大量的体术训练,但是她的身上仍旧软绵绵的,和没有锻炼过的普通少女没什么区别。
女孩子过于真情实感的情绪清晰地传递到了式神的心中。魔虚罗抬起那只没有武器的手,小心地碰了碰禅院鹤衣的脑袋。
没有和人类如此接触过的式神虽然控制了力道,但禅院鹤衣还是感觉脑袋好像被人用气锤捶了两下。
她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抬起双手握住式神宽大的手掌,引导着它控制力量:“还要再轻一点,像这样。”
魔虚罗在禅院鹤衣的引导下,又轻轻地摸了一次她的脑袋。
“所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禅院鹤衣开心地问。
式神不会说话,但是它们的情绪可以传递给式神使。
虽然不知道魔虚罗之前为何会拒绝自己,但是它现在既然已经出来还安慰自己了,就代表已经跟自己和好如初了!
感受着式神情绪的禅院鹤衣,双手合十,眨着那双映着盈盈碎光的绿眼睛继续和式神撒娇:“那我可以拜托魔虚罗一件事情吗?”
这一次,魔虚罗慢慢点了下头。
看到它的动作,禅院鹤衣的眼睛更亮了,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那我们明天一起给他们一个大大的Surprise!”
第二天一大早,禅院鹤衣兴冲冲地就从**爬起来去找禅院理穗。
“理穗,你去通知他们,两个小时后让禅院家的所有人都到大门口去集合,不去的后果自负!”
正在给自己梳头的禅院理穗,看着还穿着睡衣就光脚跑到自己房间的禅院鹤衣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扎了一下头发点头应是。
带着禅院鹤衣命令的禅院理穗直接去了家主禅院直毘人的院子,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到禅院家所有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从家主那边发出命令。
已经起来的禅院直毘人听完禅院理穗的来意后,没怎么多想的就让院子里的管事配合她照办。
“不过鹤衣她在搞什么名堂?”
禅院理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摸不着头脑,此时禅院直毘人问起了,也只能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鹤衣大人昨天晚上还没提这件事。”
现在没能得到答案禅院直毘人倒也不怎么在意,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小丫头说出后果自负这种话来,还真的挺好奇的。
禅院鹤衣这道强势的命令让禅院家在一大早就炸开了锅。
没有选择余地的禅院族人只能遵从上头的命令,开始忙忙碌碌地尽快处理完手中的事情,然后在规定的时间前去到指定的地方。
但是那些掌握着一些权力的长老们,各自打起了算盘。
那些不管谁当家主都得过且过的长老们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是随意吐槽两句后也就踩着点去了大门口。
墙头草性格的长老们则是在观望着情况,看看平常交好的那些长老们是个什么态度,家主又是什么态度。
至于那些非常看不惯禅院鹤衣,又主导了禅院家最近这一系列针对禅院鹤衣的这些事情的长老们,则是毫不犹豫地无视了这个命令。
秉承着尊老爱幼的想法,吃完早餐,换好高专校服的禅院鹤衣去了直毘人的院子,预备给自己这位再过两年就要六十岁的叔父家主打一个预防针。
“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家主,但是禅院家迟早是我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先比划比划也没关系吧?”禅院鹤衣语气轻快地说。
其实禅院鹤衣觉得,等事情做完后,就算她说自己今天就要当家主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才不想现在就跟那些老头子耗在禅院家呢。
听着禅院鹤衣毫不客气的话,禅院直毘人倒也没有生气。如果不是鹤衣年纪太小,单纯以武力来说,她完全有资格坐上家主的位置了。
“你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吗?”禅院直毘人根据家里的近况,再结合禅院鹤衣的态度,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这一个答案。
但是,就算一时震慑住了,那些人私底下也不会顺服的。反而还可能因为这件事,在鹤衣离开家之后做出一些变本加厉的事情。禅院直毘人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主意,但是他也没有提醒禅院鹤衣——
小孩子,总是要自己栽些跟头才会更成熟一些。
禅院鹤衣闻言嘻嘻笑起来:“差不多。”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百号人站乱中有序地满了禅院家本宅的前门部分。
跟禅院直毘人一起走到大门处的禅院鹤衣,看着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的正门前庭,挑了下眉梢:“我都不知道原来本家里有这么多人啊。”
禅院直毘人随意一扫,就知道哪些人没来:“看起来你的打算并不能很好的实现了。”
禅院鹤衣想了想,点头:“的确有点可惜了。”
运气不好的话,某些人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看到禅院直毘人和禅院鹤衣过来,本就只有一些小小谈论声的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禅院鹤衣看到自己的那对双胞胎堂妹正一左一右的站在母亲的身旁,好奇地打量着她。直哉也明显一脸想问她的模样,但是被旁边的禅院扇抢了先。
禅院扇上前了一步,皱着眉说:“大清早的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话问的是禅院鹤衣,看是目光却看的禅院直毘人。
在禅院扇看来,禅院直毘人就是在帮着禅院鹤衣胡闹。如果这道召集的命令不是从家主的院子里传出来的话,这里的人还要少上一些。
禅院直毘人毫不在意地笑道:“我只是早起出来遛弯,要做什么,你还得问鹤衣。”
此话一出,不少的人目光落到了禅院鹤衣的身上。
禅院家正门的前庭有枯山水,身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禅院鹤衣四处看了看,然后踩上最近的一块景观石,清清嗓子扬声说:“你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都知道,我今天就要去东京那边的高专上学了。所以,我在出门前,给大家准备了一份惊喜。”
所有人都对禅院鹤衣的话一头雾水。
有长老不满地说:“鹤衣大人准备了什么惊喜,要这么劳师动众的把所有人都叫到这里来。”
“天——大的惊喜哦。”禅院鹤衣张开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笑吟吟地说,“欸,不过有几位长老没看到呢,是没通知到吗?”
说着,禅院鹤衣看向禅院理穗。
禅院理穗恭敬地说:“各位长老处都有通知了,但是金太郎长老那边说身体不适,就不来前庭凑这个热闹了。”
禅院鹤衣点点头:“哦,原来是要睡懒觉啊。没关系,我可以提供叫醒服务的。”
在场的人:
有心知肚明的人在心底看禅院鹤衣的笑话,以为她是在给自己找台阶。
但是没想到,禅院鹤衣的话锋陡然一转,咒力也突然起来了。
“只不过,我之前说过后果自负的。希望金太郎长老可以对自己负责吧。”
禅院鹤衣的话音未落,所有人都看到她抬起了手。
阅历较深的人当场就看出了禅院鹤衣那个手势代表了什么,但是惊疑不定的他们还没来得说话,就听到了那个几乎让他们心神俱裂的名字——
“魔虚罗。”
磅礴的咒力从少女的身体里升腾起来,影子卷起了旋涡,带来了一位让所有人都恐惧到发不出声音来的式神。
只要是姓禅院的,没有人不知道【魔虚罗】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即使不认识,他们也能够通过这个召唤式神的名字和这种可怖的咒力猜出式神的身份。
她这是要干什么?!拉所有人同归于尽吗?!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高大威武的式神出来后就安静地站在禅院鹤衣的身后,没有动作。
这是什么情况?
禅院鹤衣侧过身,垫脚站在石头上,抬手放到眼睛上朝后瞧:“那么,谁能告诉我金太郎长老的院子是在哪个方向呢?”
看到禅院鹤衣垫脚蹦跶的模样,沉默的式神朝她伸出了手。
禅院鹤衣看到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手臂愣了一瞬,然后眼眸弯弯地仰头看着魔虚罗:“魔虚罗这是在邀请我吗?”
魔虚罗点头,然后弯下腰单手抱起身量纤细的主人,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果然,站得高就是看得远呢。”视线一下子就开阔起来的禅院鹤衣语气欢快地说。
大概地扫了一番远处的景色后,坐在魔虚罗肩膀上的禅院鹤衣转回脑袋,垂着那双碧绿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的人们,脸上虽然还在笑,但是声音有点冷。
“所以,谁来告诉我金太郎的院子是哪个方向?”
魔虚罗的出现,无疑像一枚核弹一样冲击着所有人的内心,这可是禅院家从未有人调服过的式神啊!
但是,让某些人更害怕的是禅院鹤衣。
她究竟什么时候调服的魔虚罗?她现在把魔虚罗叫出来又是想要做什么??
有反应极快的墙头草长老当即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地就给禅院鹤衣指了一个方向:“那、那个能看到白玉兰的院子就是。”
“哦。”禅院鹤衣闻言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一棵开了白花的树,“那就好办了。”
周围其他反应过来的人,神色不定地看看那个说话的长老,又看看禅院鹤衣,谁也不敢问她要做什么。
金太郎的院子虽然不在禅院本家的中线上,但也没偏离多少,足见他在禅院家的地位之高。
不过,这个位置也刚好合了禅院鹤衣的心意。
“看到了吗魔虚罗。”禅院鹤衣拍拍身下大个子的肩膀,然后指着金太郎院子的方向说:“照着这条线——”
说话间,式神和少女的咒力在同步提升。少女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魔虚罗头顶上的轮盘开始转动,它举起了那只附着八握剑的右臂。
“给我劈开这里!”
随着少女厉声的命令,魔虚罗高举的手臂挥下。
剑光裹挟着骇人的咒力劈了下去,重重叠叠的透明结界像是气泡一样在空气中炸开,继而如天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占据了思绪。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锋利的裂痕如断崖的延伸到了目之所及的尽头。
存在了近千年,建筑上附着了无数防御符咒的禅院本家,在这一刻像一块脆弱的豆腐,被人一分为二。
无数年来,春日的阳光首次没有任何阻拦地,落进了这个可以被称之为古代遗产的宅邸里,落到了那名坐在式神肩上的少女身上。
并不温柔的风吹开了少女耳畔的发丝,阳光给那张清艳昳丽的面孔染上朦胧的光晕,仿佛降临人间的神明。
“这就是我给大家准备的惊喜,还喜欢吗?”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坐在式神的肩上的少女歪头朝下方的人们微笑,但是碧绿的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禅院家的规矩。没问题吧,长、老?”
即使那似乎要毁天灭地一般的可怕咒力已经散去了,但是那留在心中的恐怖足以成为人一生的梦魇。
从此刻开始,禅院家不会有人再敢对禅院鹤衣的决定提出任何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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