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五章
甜雨果然是去了美国。她跟我来电话,说年底会回来。我说你还回来干嘛?她说亲亲你。我说那这个亲嘴可造价高了。她说不怕,要是我卖身,再贵也要。我被她说个脸红,好久不跟她搭腔。她哈哈笑,说我说笑呢。我说你和谁说笑不好,拿我开心。她说你别生气就好,但是,我想亲你是真的,看你也是真的。我没好气说你准是被人亲烦了,才想要亲别人。她说我只亲你一个人。我就没有办法和她开玩笑了。我说我等着你回来,但是你会不会成为华侨呢?她说有可能。我说你也算是这条道上的英雄了,摇身一变,改外国人了。她说我是英雄,你做我的红颜知己吧。我说去你的。她说真的,假如你是女孩,我是男孩,我一定早把你攥手里了。我说你能不能正经说话呢?她笑说能啊。她告诉我她预备再美国做生意,但是具体做什么还不一定。我戏说她开发自身资源呗。她就说我原来也不正经。我说你别往坏处想,我是说你那么漂亮,可以做模特,或者学跳舞,在美国做一个中国舞蹈家。她说你真会说话。我说这就是我想到,只是你,大概把自己想糟蹋了。她咯咯笑。我也笑。她说你拿自己的恶思想倒打我一耙。我说是你自己把自己往坏处想了。她说大概吧,我承认你的思想纯洁的和白金一样,我的思想邋遢的跟个垃圾回收站一样。我说这就是两极相吸……感觉话不对,急忙刹住。她笑道:“原来你对我也有好感。”我说:“我没有把你当成垃圾回收站呐。”“啊,又是我自己思想恶劣了?反正你是干净的,对不对?”我说:“对的。”
“我也干净,你放心好了,我的爱情还是一片处女地呢,就是你,哼……”她懵懂小女孩似的来了个撒娇的花腔。
“我怎么啦,我又不会用锄头锄地,又不会开挖掘机挖山,开垦荒地……”
“我这不是荒地,我是一片鲜花绿草地呢。”
“嗯,好香啊。”我说。她又咯咯笑。
“你真逗。”
“你也是。”
“和你说话,我真开心。”
“你会英语吗?”我把话题错开。
她停顿一下,说:“在学,日常用语差不多了。”
我就对她佩服起来。
“你能学会吗?”
“还可以。”她就很流利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英文。
“你说什么啊?”
“你真不懂?”她说。“你不是高中毕业嘛?”
“高中生,没有毕业。”
“嗯,应该也知道啊。”
“不是,我那时候最讨厌英文课,各科里边英文成绩最差。”
“记住了。”她又说一遍刚才那句话,语速慢一些,“以后跟你解释。”
“好吧。”我说。其实,我听出来,那一句英文很好懂,虽然里边多了几个我不知道意思的单词,但是“我爱你”还是能够听出来的。其余那几个单词,应该是加重语气的意思,我猜整句话应该是:我爱你非常,非常。后来知道,我理解错了。我的英文真的很差经。总是这个原因,我越发佩服她。时至今日,虽然我也没有历经千难万险,但是我佩服所有自强不息者。
我们经常聊天,大概彼此都很忙,时间总是选择傍晚,按照时差,他们那边大概又是黎明了。
戴总又来追要工程款,我能管辖的账目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我去请示孙佳成,孙佳成说:“你拖几天,我正在办理一个贷款。”回去以后我就答复戴总说:“孙董说这期工程还没有验收,工程款先缓一缓。”戴总说:“这算什么话?”我说:“要么你还是去和孙总说?”他白了我一眼,说:“小伙子说话何必这样冷冰冰的。”我立即扮一个笑脸:“谢谢戴总的指导。”他就走了。
隔了一天,孙董电话把我找去。
“我用我爸爸的工厂抵押贷款,你说可以吗?”
“可以啊,只是孙伯父同意吗?”
“他怎么会不同意呢?”
“贷款是有风险的。”
“我们的楼盘会赚不到钱吗?”
“不是,我想,你可以采取预售的方法吸收资金。”
孙佳成低头想了想。
“好吧,这件事我考虑一下。”
第二天,他告诉我不采取预售的办法吸收资金。我知道,他还是选择了抵押贷款。
年底时候,有一批楼盘可以交付使用。我着手在城市许多繁华地段设置了佳成房产的售楼点。由于市场稳定,入市季节合适,前期宣传得当,这批楼盘我们公司收益是不错的。我想,如果采取预售的方法,收益会更好。这之后的一段日子,戴总再没有心急火燎的来讨工程款。孙佳成也嘱咐我不要轻易把工程款拨给他。
孙佳成是尝到了甜头,年终公司大会上他神采飞扬,即兴讲话一个多小时。接下来在晚上的宴席上,他把祝酒词又发挥成一段讲话。那天,他的发型很酷,中间凸起如一条龙的脊梁,又被染成水彩画,完全不像一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大家,而是一个街头氓棍。他的脸蛋光彩鲜亮。两眼熠熠生辉,一副蓝色大框的无片眼镜把他装扮的更是冷森如圣斗士。他穿着一套浅灰色带黑斑点的瘦身西装,黑亮的尖头皮鞋。看着他耀人眼球,风情万种的光彩样,我忍不住想,别说女孩子会喜欢他,连我也要被他迷倒了。我感叹: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风光无限啊。
正月里,亲戚朋友和单位之间的拜访让我几乎没有一个小时的空闲,好容易抽出一天时间,我去林希儿家。她在村口迎接我,一脸的喜气。她的打扮还是不及深圳时候,但是比较一般的农村女孩妖娆许多。上车之后,她双手抱拳像个讨压岁钱的顽皮孩子似的给我拜年,我也照样子给她拜年。但是她还是伸手和我要压岁钱。
我把鼻子靠近她身上嗅。她说:“干什么啊?”我说:“看看有没有猪粪味儿。”她说:“又不跟你上床,怕什么。“我们之间已经无话不谈,但是不知道怎么,我始终把她当做我的妹妹看待,我和她,有一种兄弟姐妹般的亲情。“上车也不行啊。”我说。“怎么以前就行,这次不行?”“这是过年呗。”她就靠近我:“你嗅,看你能嗅出什么味儿。”我缩回身子说:“嗯,玫瑰花的味儿。”她就如水般笑了,满脸的笑影正如静水里投了一片小小的石头子儿。
她的妈妈被搬回家来过年,如果有人搀扶着,哆哆嗦嗦也能走路。林希儿告诉我,这是冬天,她自个儿走路不放心,不然,拄着手杖,她是能够自己走路的。我刚进街门,林希儿的爸爸就把自己的老婆搀扶着走出家门来,院子里有些地方结了冰。我急忙过去帮忙,一边给两位长辈拜年。
听说我来了,林希儿自家的几个长辈都来看我。我说我应该给你们拜年啊,他们嘻嘻哈哈说哪敢呢。中午饭许多人在林希儿家里吃,我伯父、叔叔的瞎叫一通;有一些孩子,叫我哥哥,叔叔;还有几个和我年纪相仿,或者比我大一两岁的青年男女,他们也叫我哥哥,或者竟是姐夫。那些孩子就也学着叫“姐夫”,问我“姐夫过年好”。我没有预备他们压岁钱,嘻嘻哈哈装糊涂,后来知道林希儿替我孝敬了他们。晚上林希儿本家一位大伯请客 ,不想去,可是林希儿答应了。第二天预备回去,不想镇领导要接见,于是又耽搁了一天。真是没有想到,两天时间,我和林希儿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没有。
走的那天早上,吃过早饭,天空飘起来雪花。林希儿说:“天不好,要不就不走吧?”我说:“那边有事,实在不能推了。”“嗯,我知道,你太忙了。”来的这两天,我两部手机总是这个响过那个响,有时候与人说着话就一起响起来,好不尴尬。可是,我又不能关机。我的手机一部专门是用于家人和亲戚朋友联系的,一部专门用于业务。正是过年,业务单位,亲戚朋友相互问候,闹个聚会什么的是必然的,我怎么能关机呢?
“其实,有些业务完全可以推开,不过,我……”
“行啊,这是为前途忙碌,只是,这个天气,我担心……”
“一点小雪花,没关系,我路上小心一点就是。”
“既然你一定要走,那么就走吧,这样子,也许不用傍晚就能赶回去。”
“嗯,谢谢你。”
“路上慢点开车。”
我每次走,林希儿都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可是没有办法。她时时把养猪场的事告诉我,这次回来,她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我不要,她就生气了。我说:“你闹什么?”她说:“这是我们的收益,以后啊,每有盈利,我都会往上面存钱。”
“我不要,这是你辛苦所得。”我说。
“你不要,我就让这个猪场报废。”她极其认真的说。没有办法,我就把那张卡收下。
“这上面多少钱啊?”我问她。
“没有多少,一点点。”她说。我就没有再问。
“来年,我预备去学一个驾照。”她和我说。
“好啊。”我说。“你预备买辆轿车?”
“我可不愿意那么张狂。”她瞅我一眼,说:“我呢,经销着猪饲料,现在时兴送货上门,感觉雇用货运出租太麻烦。”
“开货车?那不行,就是买车,你还是雇一个司机好。”我说。
“那是以后的事,行啊,听你的。”她说。
她坐到车上,送我到村口,想到她还要走回来,我就早早地停车。她说:“走啊。”我说:“你下车吧。”“怎么,怕我跟你去你家?”我说:“不怕,怕你一个人走回来,怪孤单的。”她就看着我,久久地看。
“当初遇见你,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人。我曾经误解了你。”她说。
“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你这样能够吃苦耐劳。”
她打开车门。
“为了不让你放心不下,为了让你早一分钟开车回家,我不送你了。本来,我是打算送你很远的。”
“嗯,谢谢,再见。”我和她招手再见。也许我邀请她到我们家做客,她会去的。但是我没有邀请。
路上雪大起来。她来电话问,我说离开你们那个地盘,一片雪也没有。她就放心了。我想,也许她那里的飘雪也大起来。为了安全,我集中精神开车。看见一些发生了车祸的车辆,害怕而更加小心,夜里十点多钟才到家,紧张和疲乏的手脚都麻木了。林希儿来电话,我说我已经到家了。她在电话里吐一口气:“你知道吗,家里好大的雪啊。”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跟我说“家里”,这让我好一个心潮澎湃。妈妈和爸爸也是很担心,我到家,他们的笑脸绽放的特别饱满,显然是受过好长时间的压抑。
正月里,去林叔叔家拜年,看见林晓丽。她果然出息了,妖艳的打扮,说起话来中文夹着外文,配合着一些手势,倒也得心应手。我和她已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我除了能给她赞美,几乎没有什么。她对我很是热情,还把我单独约去她的卧室,欣赏她一年来的进步——几幅人物素描和山水内容的油画。听着她许多离奇或者说自以为荣的故事,我对“理想主义者”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她还是那么单纯,但这只是限于她的理想,甚至不包括她的思想,她热爱被赞美,热爱受到嘉奖。看她鲜亮的外表和着装,夸张的表情和可以代表语言的五花八门的手势,我知道,她在物质世界里并不单纯。我想,一些艺术家为了探询生活的真谛不惜离家出走,破衣烂衫走遍世界,终于使自己的艺术达到一个顶点;当然,还有一些本来就贫穷,后来也一直贫穷,换句话说就是一生穷困潦倒但是也同样有成就的艺术家,比如我崇拜的唐伯虎先生。自然,也有富贵一生的,也有依靠自己的努力然后富贵大半生的,我不否认,高超的艺术可以在任何一片土地上长大、开花,结出丰硕的果实,可是,那种理想活着未来世界里,身体却又无时无刻不能离开现实世界,甚至还必须暖衣饱食,生活安乐而美好,这种艺术家,是有一些特别,仿佛一个人没有经过走路却已经会大步流星地跑步并且成为顶级运动员了。我觉得,在林晓丽的头脑里,就是存在这样一种思想:没有经过走路却可以马上一步登天。理想与现实,在她的头脑里,是断了线的。
李梦雪她们正在备战高考。人生就是这样,一年一年,觉得还远,转瞬已在眼前。她约几位同学来给我拜年,问这个社会是否真的残酷。我说一点也不。她们就笑,说我说谎。我说只要你们准备的充实,就像一些动作大片里那些主角,可谓“万般武器一包盛,遇见什么有什么”,生活是会优待你们的。她们就一起对我来了一个“喔”,老母鸡下蛋似的。我鼓励她们好好读书,争取考上一个名牌大学。
我也回访了李梦雪,她把几个同学约来,大家嘻嘻哈哈过了一个上午。我夸他们“阳光”,她们夸我“深沉”,我说你们形容老人呢。她们说“你是战神哩”。
婷婷回老家过年,但是我们电话上拜年,电脑上见面。她告诉我她会在初十以后回来,预备换个工作,问我可不可以帮忙。我说你能说会道,可以来佳成公司做个售楼小姐啊。她就谢绝我了。我知道,她要是真来佳成公司,完全不需要我的引荐。可能是碍于和孙佳成的“老相好”关系,她不会来我们公司。想到妈妈衣帽店那条街正巧有门市房出租,她也有资金,我就问她:“你不做生意吗?”她问什么生意,我就和她说了。她笑笑说:“等我回去,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听她的笑,我知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刘晨还在深圳,今年夏天毕业。他的前途正如他说,是命中注定的。我对他羡慕地说:“你真是幸福啊。”他却老生常谈一般说:“呀,‘创业容易守业难‘啊。”有一次在电话里说着闲话,他忽然对我说:“到时候你过来帮我吧?”我说:“行啊。”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实际上,我们都没有把这份承诺当回事。
赵鑫在深圳搞的不错,在偷盗方面他早已收手。最近,他组织了一批人,承包了两个大工厂的仓储搬运,估计一年下来每个人倒也能剩下几万块。是的,正如赵鑫说:“这个社会,最公平不过了,只要勤快,只要脑瓜子活,就有饭吃,有钱赚。”小小年纪,阅历倒也深邃。他对我说,他们缺的是资金,不然,大型设备一上,活儿还要多,钱还容易赚。我就鼓励他贷款,他就大模大样对我说:“慢慢来,慢慢来,馒头会有的,大房子会有的,汽车,咱也会有的。”我就笑,他说:“还没显摆完呢。”我说:“还有什么?”他说:“漂亮媳妇会有的。”我就接他的话说:“嗯,大胖儿子,千金女儿,咱也会有的。”我们就都笑了。笑一会儿,回过神来,他急急对我说:“哥,咱只要大胖儿子。”我就反对他:“那你大胖儿子将来要过单身了。”他闷一声,说:“哥,你说话不吉利。”我说:“那我收回来,祝你生个将来能做大经理的大胖儿子。”他忍不住就嘿嘿笑了。
公司正月初六上班,正式上班是在初九,那一天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到齐。上午九点钟,孙佳成来公司给我们开了一个新年伊始的集拜年与分派工作于一身的会议。中午饭在酒店里吃,下午放假。第二天才开始完完整整地上班。
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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