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时间问题

不用KL3014提醒自己,郭磊也知道,战争现在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空间盒子在空间站内几乎无处不在,几乎没隔几分钟,就会有人发现空间盒子的踪迹,当这些盒子被魔法破坏,切开之后,躲在其中的敌人就会像传说中,害怕阳光的吸血鬼一样,惨叫着,抽搐着死去。

每当出现这样的场景,空间盒子边上的士兵都会像见到爆炸的炸弹一样,一哄而散——VX神经毒气的致死速度虽然快,但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临死期内,敌人使用意识决斗作殊死一搏的概率相当高。

先杀敌人,再杀战友,甚至如果稍微犹豫,还要杀上第二次,这种残酷的场景在这里已经是家常便饭。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犹豫,不过很快就没了——那些犹豫的人都已经成了尸体。

原先在这里防守的士兵几乎已经看不到了,现在还活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后来的增援——除了工程船,卡梅尔还直接用空间门向空间站内投送兵力,不过被投送进来的一般都是施法者——普通士兵在这里就是纯粹的炮灰,毫无战斗力可言。

就连KL3014的辅助作用也越来越小了,随着空间站内越来越多的线路被破坏,反魔法监视以及空间站原来配备的激光定位几乎已经成了摆设,郭磊他们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在空间站内四处穿梭,修复可能被修复的线路,为施法者们提供辅助。

这本来是一件危险的工作,但是随着卡梅尔增援的施法者越来越多,这项工作的安全性也得到越来越大的保障——敌人开始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如何针对魔法军人身上。

正如KL3014所说过的,这场战争已经成了纯粹魔法的对抗。

郭磊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名二战时期的通讯员,手上拿着电工工具和电线,不断在战线之间穿梭,按照KL3014的指示,撬开空间站的电气夹层,把被破坏的电线连接,或者索性直接拉上一根新的,沿路也顺便带上许多靠电池发光的小灯泡,按照要求把它们洒在指定处——这些灯泡可以让摄像头更容易发现敌人的空间盒子,就好像战场上的探照灯。

死亡随时在身边发生,有时候是一个接着一个,那是单独的施法者所为,有时候则是整片整片,那就是敌人发动集体进攻。

联军士兵把这种死亡方式称为“点名”,这让人想起二战时,苏联入侵芬兰时,那些在雪夜被雪橇狙击手挨个打死,但没有一个人反抗的故事。

他们不是不反抗,而是知道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在死神的力量太大,他们别无选择。

和郭磊一起行动是一位Z国军人,年纪和郭磊差不多,典型的80后,战场上的话很多,郭磊见到他之后,他就一直唠唠叨叨的说他自己的事情——从他老婆说到他买的股票,说他上大学谈过的女朋友,还说他当兵的时候,还想着有一天“立马横刀入东京”,但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小鬼子做战友。

战争一开始那个小鬼子就死了,喉管里涌出的血像喷头一样溅了他一身,当时他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但是现在,仅仅过去十几个小时后,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在战场上也从不会说话,到现在不说话就浑身不自在。

郭磊没来之前,他就一直在和KL3014说话,但对方和他交流的兴趣并不是很高——他说话只是为了说,而根本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听。

私下里,KL3014称他这是战争综合症的一种。

两人在执行一次撒灯泡任务的时候,郭磊突然听到对方的声音断了,他回过头,看见这名同胞一只手还抓着天花板上的一根管子,以维持身体的平衡,面罩上却已是一片猩红。

他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没发出一声,郭磊只听到对方面罩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两声——他的最后遗言就这么成了血液中的两个气泡。

就在下一秒,他们面前骤然出现一个蓝色的卡梅尔军服身影一闪而过,随后就昏暗的角落中,听到人的身体触碰金属墙壁发出的凌乱声音——那是敌人临死前的挣扎。

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每一个都是幸运儿,郭磊说不清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死里逃生了,他对KL3014说,回去之后就打算买彩票。

然后KL3014笑着告诉他,卡梅尔没有这种东西,他应该战前去国外买一份“战争彩票”,这东西在欧美许多商业保险公司很流行,非常适合个人,上战场前,彩票公司会从个人银行账户所有的钱划过去,如果战死了,这些钱就变成保险公司的,如果没死,活着回去之后,保险公司会支付几倍的钱——这和一般意义上的保险截然相反,却相当受年轻士兵的喜欢,毕竟如果死了,那银行账户的钱再多也毫无意义。

据说在战争开始之后,这种彩票的赔率就一直在升高——因为战死率也越来越高,这也造成了一个相当讽刺的效果,前线战争打响之后,这些彩票公司的相关人员就坐在电视机前,希望前线最好全军覆没。

有人说这些公司是在发死人财,不过一些买了彩票的士兵却回应说,这总比起一群亲戚在家等着收抚恤金要强的多。

究其原因还是不同年代人的想法不一样,在郭磊看来,他还是更倾向于彩票,毕竟保险商量的是他死后的事情,理赔的再多,和他也没关系,彩票则不一样,如果赔了,反正他也死了,和没赔没什么区别,如果赚了,那就是喜上加喜,当然,对于这些死者的亲人来说,这显然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16个小时,敌人似乎完全不知疲倦,据KL3014说,在这16个小时内,敌人的增援速度,也就是空间门盒子的数量,一直呈直线上升,战场上,卡梅尔军人占据的比例正越来越低。

一些卡梅尔军人已经开始尝试,使用敌人的方式,也就是同样的空间门盒子进行作战,从防守的角度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比起不断用空间门进行跳跃,持续的空间门盒子不论从施法强度,还是安全系数来说,都要强上不少,敌人很难分辨一个盒子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的——以他们的技术手段,或许也无从分辨。

而且重要的是,卡梅尔人的盒子不怕被破坏,即使被破坏了内部人员也可以逃离——他们在盒子里也可以穿防化服,这是技术赋予的天然优势。

但从杀伤力的角度来说,卡梅尔人这么做也就意味着进攻能力的下降——空间盒子使用的空间门是持续的,移动起来非常需要配合,简直就像古代士兵组成的盾阵,是一个完全的乌龟壳,如果魔法军人们都这么做,这就意味着盾阵外面的普通士兵暴露的危险增加,这也不能称之为防守了,只能叫自保。

所以目前这种方式还只限于为一些施法军人提供一个安全的休息场地。

虽然卡梅尔人在个人战斗素质上远胜对方,因为从对帝国的了解来看,对方的施法人员甚至连系统的魔法培训都没做过,每个人施法都是凭借个人经验,但帝国压倒性的数量优势还是让所有战斗人员越发感觉吃力起来。

在联军处在同步轨道的指挥部,一场沉闷的会议正在进行,大家所谈论的无非只是一件事——增援。

放弃是不可能的,联军这一次已经豁出去了,如果被帝国再次打到地球,不说其他的,就凭着这种空间盒子,就可以让地球上的武器系统全面失效——这是维度之间的诧异,地球上的技术手段根本就无能为力。

增援这个大前提是确定的,唯一麻烦的是出兵比例。

之前四次增援联军已经在战场投入了所有的预备队,第四批增援甚至动用了太空军的一部分,此刻每一个国家都在从国内调兵——但一时间那些士兵是不可用的,没有经过系统的太空作战训练,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在战场上移动。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增援部队正飞快的在战场上成为尸体,在战区最胶着的空间站附近,工程船的残骸已经隐隐形成一道环形的坟场,成堆的战死者尸体就像之前皇帝军队被毒气杀死的场景一般,成片成片的悬浮着。

最大的合格兵源地大家心里都知道,不过会议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不是卡梅尔一个国家的战争,到目前为止,卡梅尔在这场战争中的人力投入可以说仅次于美国,如果从战场的实际效果来看,就是卡梅尔一个国家在支撑着这场战争,因为魔法,其他国家就是想出力,也无计可施。

大部分国家主张乘着战场情况还没有完全恶化,加快轰炸皇帝新位面的计划——也就是刚刚发现的那个位面,初步的侦查显示,比起双月星,那里的人口密集程度要高的多,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城市,以及城市中大片的石头建筑。

这个计划的本质上也就是以攻对攻,围魏救赵——尽管安娜不认为皇帝会因为在乎自己的损失而减小攻势,以他的兵力完全可以支撑多线作战,但她仍然为这个计划投了赞成票——即使没有效果,但总是要做些什么什么。

从现在的战场情况来看,投放病毒效果可能不是很好——见效慢是主要原因,而且敌人显然已经明白隔离的重要性,最终取得战果会很有限,“核平”是最理想的方式。

发起轰炸并不难,几十架战略轰炸机在这场战前就已经准备就绪,难的是物资准备——核弹头简单,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让施法人员用空间门逐次搬运,最大的困难还在于数千吨的航空汽油。

两个小时前,还没有人提起这个计划,因为整个计划没有实施的可能性,但是现在,随着战场上卡梅尔人第一个模仿的空间门盒子成功,安娜觉得这个计划已经可以尝试一下——起码那些盒子里还是暂时安全的。

除了这一点,安娜还不得不表示,卡梅尔将会加大魔法军人的投入力度——卡梅尔现役的魔法军人数量大概有十二万左右,其中有一半多还是在培训中,合格的魔法军人中,已经有超过八千多名已经投入了战场,剩下的几万除去必要的培训教官,以及其他方面的需要,可以用于作战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虽然不多,但该调的还是得调,如果卡梅尔人都开始吝啬伤亡,那这仗也没法打下去了。

……

尽管战场形势已经是如此紧张,卡梅尔仍然从军队里,为实验室划拨了一批最优秀的施法者,以保障实验的顺利进行——卡莫就是其中之一。

卡莫的学历水平只有初中程度,严格来说甚至更低,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和实验室打交道的一天。

在实验中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帮助实验员不断在迷宫般的位面里移动,不断寻找新的“接触面”,不断测量这些接触面的角度。

到目前位置,实验找到最理想的一个接触面角度是90°0′42″,已经和预期目标很接近了,几个军方参谋甚至觉得,区区1分不到的误差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前线已经如火如荼,实验早一天进行,就意味着早一天打开局面,意味着能为卡梅尔节省无数的伤亡。

但苏书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在坐标系中,sin1′也就意味着千分之一的误差,而在高维世界中,这种激光坐标系是他们唯一可以丈量的标尺,所以明知道误差存在,也不可能进行修正,几十个,几百个,甚至数千个千分之一互相叠加,那误差就呈指数上升,整个坐标系会越用越差,当位面的数量增加到一定规模,巨大地误差甚至会让整个体系完全报废。

更高的精度要求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施法,已经相应的验证寻找——主要的方式就是通过不断扩大现有位面,增加位面之间的接触点。

这是一个十分枯燥的过程,而且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已经有三名实验人员在位面扩大的过程中,因为接触面出现在自己身体内部,导致人体出现暂时的“高维暴露”,就好比在人体内开了一扇空间门,联通了内部和外界,当时大家还觉得没什么,甚至有些好奇,因为可以像X光一样,清晰的在另一个位面看到自己身体内部,但是没过多久,被暴露的几个人就出现了强烈的败血症症状,其中一名因为暴露部位处在脑部,送进医院没几个小时就因为脑膜感染死了。

这次危险给实验进程敲响了警钟,也提醒大家,小的接触面往往比大的更危险。

但这种事情又是无法控制的,没有人知道接触面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在高维环境中中,人类纯粹就是蚂蚁的视角,而先扩大位面再进入测量又会浪费时间,实验员们能够做的,就是不断移动自己的身体,确保暴露时间不会太长。

实验进程进行到第145个小时,实验员们发现了另一个更接近的角度——89°58′46″,截止到目前为止,实验总共测量了超过三万多个接触面,为了实验新开辟的位面超过一百多个,数百名实验员加入了这个项目,平均每几十秒就会出现一个新的结果,按照概率学来说,如果接触面出现的位置是完全随机的,应该平均每45次,就会出现一个一度误差范围内的角度,到目前为止,实验进度基本已经验证了这个结论,同样根据这一点,如果要把精度控制在苏书理想的一秒范围内,就意味着需要进行总计四万多次实验。

也就是说,还需要额外七十多个小时,三天左右的时间,当然,这仅仅是在理论上,实际中运气可能会好一些,当然也可能更差。

从这几个已经被发现的,肉眼看几乎就是90度的接触面上,苏书大概试验了一下超立方体的组装——从一个顶点延伸出四条互相直接垂直的棱,在常识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在这里却没有任何困难。

当然,在单纯的三维视角是不可能看清楚这一点的,观察者需要在两个位面之间来回切换视角,或者把两个视角放在一起,靠想象力来弥补视角的局限性,感官上的效果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四条棱相互之间的关系已经得到了验证——这就说明苏书方向是正确的,他的想法完全可行。

一个接触面只能完成超立方的一个顶点,而完整的一个超立方具备16个顶点,所以要完成完整意义上的超立方,需要找到16个这样的接触面,而且都需要在恰当的位置,其中的空间还要完全被打开,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第一个,只要有了第一个做参考和指标,那接下来只要在这个坐标系中截取固定距离,那就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现在时间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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