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第5章

回家之后,自然很多营养的食品,然而这些食品比之妈妈的关爱还不能算是丰盛,因为我的眼睛,妈妈流泪了。爸爸比较含蓄,可是我能看出来,他喜欢我回来。补充完营养就是休息,妈妈要我好好睡一觉,说在车上睡得再好也是假寐。我表示赞成,顺嘴问了孙佳成的消息。妈妈不开口先笑了。我问她笑什么。她说你们学校怎么了,管理不好学生却只会闹开除。我心里一惊,就听见妈妈接着说:“他仿佛是才被学校开除了,听说是因为谈恋爱。”

“那么,一定还有一个女学生了?”我问。

“大概吧,我听说是有……但是,最近咱们店里生意忙,我也没有仔细打听,不过,我想还是你们学校教育水平欠缺,只是,可惜了我的宝贝儿子了。唉,早知道,把你安排进幸福中学不是更好。”

我的思想飞速运转起来没有心思和妈妈聊天。妈妈以外我瞌睡了,嘱咐我好好休息就离开我的房间。躺在**,我的心情激动,真想马上拨通谢婉婷的电话慰问她一下。我知道被开除的那个女孩一定是她。她的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她的妈妈是服装厂一位车间主任,好歹也是一级领导,他们对于子女的教育自然是以学业为重,我知道,谢婉婷还会回到学校的,但是孙佳成就不一定。我忽然想,这是不是孙佳成故意玩的一个把戏。我猜不透,可是我想谢婉婷现在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她需要来自朋友的安慰,而她的父母,只会逼迫她,她的邻居,只会对她指指点点。我忽然想,他们是怎样惊天动地的恋爱,因此闹得学校把他们开除。“啊,他们不是去住小旅馆然后被人发现了吧?”我想,心里酸楚的要命。可是,他们一定懂得保密,那么,就是有人举报了。“谁呢?不会就是孙佳成自己吧?”孙佳成早就不愿意念书了,在这方面,他尤其崇拜羡慕我取得的成绩。“但是,他如果真的喜欢谢婉婷,他不会……假如他们真的睡过,他也没有必要去告密……那么,他还是没有上手了?”我猜,忽然高兴的忍不住嘿嘿地笑。“不管怎样,她的处境正是我接近她的好机会,而且,她已经是自由青年了,这正合于谈恋爱。”我想,“只是她太可怜了,不知不觉被人摆布着,连带着还要被开除。以她的家庭,她受到的埋怨和精神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我应该早一点帮助她摆脱开这种郁闷的环境才对。”想到这里,我首先以一个同学的名义发了个短信给她,我怕她的手机已经被她的爸爸没收,因此口气很正统。我接着想事,就接到她的电话。

“你回来了?”她问。我说是的。接着是一阵沉默。“你知道了?”她又问。我说是的,紧接着补充一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很惊讶。”

“我……我们没有什么的,只是,反正已经这样了……”她的说话显得很勉强,也很无奈,但是我听着舒坦。我用心感怀一下,正暗自陶醉,听见她说:“你说我回不回去呢?”我一愣,知道她的意思,因为她能这样问我感到满意。我的头脑里电光火石的一转。我说:“你应该回去,假如可以的话。”她淡淡的一笑:“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你的主张和我爸爸妈妈的一样。”“怎么,你不想回去?”我感到不妙。“我……很矛盾。”“啊,你应该回去的。婉婷,你还是这么小的年纪,而且,你的学习也好,不读书,你……”“太可惜了,是不是?”她反问我,“你们,真的一样。”“我……”我一时语塞,刚才的高兴劲儿瞬间云飞烟灭,我想不到她会这样说话,在我看来,她并不在乎被开除,或者说因为恋爱而被开除。假如真是这样,那么可以说,孙佳成已经取得她的芳心了。女孩子可以为真爱义无反顾,想到这里,我心里好一个难受。“我知道,你是好心的。”她接着说,“只是思想正统一些。”“我是过来人,很懂的。”我冒失说。对面她似乎微微笑。“谢谢你,我想,我会用心考虑你的意见的。我们仍然是好朋友,不对吗?”“谢谢你。”我激动地说。“为什么谢我啊?”“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啊,我没有给你机会——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啊。”“不,你是公主,我是臣仆——我连臣仆也不是,只是你抬举我,使我……”我想说“我是奴隶”,可是没有说。“啊,你都说了些什么啊。”她惊叹,“我知道……但是我不认为那是伤害了你,因为,我们还是学生,并不是……至少,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纯洁的积极的才对。所以……只是你,见到我很别扭一样,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放开手并不是就是真的撒手——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想,我是这样理解我们的友谊的。”“我也是呀。”我急忙辩解,因为高兴或者说激动,手脚都抖起来。“你今天才回来,一定累吧?”她关怀地问。“不累,你知道,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怎么会累呢?”她电话里笑。“怎么就不累呢?”“我是说,我们吃穿不愁,累活还可以逃避,不去做,所以不会累。”她还是嗤嗤地笑,我听得迷醉,也笑起来。停了一会儿,她说:“这样吧,不耽搁你休息了。再见。”“再见。”我们就挂了电话。

我躺着,仔细想谢婉婷刚才的说话。从后来她主动承认我们还是好朋友看,她的心没有完全属于孙佳成。可是听她前边几句话,似乎并不在乎被开除,而且也不会在意父母的意见,就是说她会为了爱情抛开一切。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我应该尽力怂恿谢婉婷回到学校,只有这样才可以将她和孙佳成分开。我很后悔当初把她介绍给孙佳成,心里认为那个行为过于莽撞。

闭着眼睛,耳朵里又听见手机响,以为谢婉婷来电话,一下子爬起来,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孙佳成。

“哪儿呢?”

“家。”

“唔,真是好孩子,刚下车就回了家。”

“有什么办法,你们谁都不理我,我一个人在外面溜达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老朋友了你还跟我绕弯子……”

“绕弯子的是你,不是我诶。”我说。

“哼。”孙佳成不服气地哼一声,“这回你高兴了。”

“我高兴什么,你被开除关我什么事。”

“你果然消息灵通。”孙佳成说,“出来吧,我给你接风。”

“好的,可是……”我犹豫一下,“一个小时之后吧。”

“为什么?”

“等我妈妈上店里之后我才能出去。”

“那,好吧,我们见面聊。”

挂掉电话,我起身悄悄打开卧室的门,看见妈妈卧室的门虚掩着,我走出几步,知道爸爸已经出门了,妈妈正在梳妆台前化妆,这是她将要出门的标志。我急忙回到**,轻轻打着鼾睡。不一会儿,我听见妈妈走过来的脚步声。我的鼾睡更是打的惟妙惟肖。妈妈轻轻把门推开,一会儿又轻轻关上。我警醒着,听见她开门出去。我怕她忘记拿什么东西意外回来,就继续在**躺了一会儿。感觉不会有事了,我下床到阳台那儿,看见妈妈的轿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平常她会和爸爸一起开车去店里,有时却不,因为我的爸爸还和朋友合伙经营着一家保洁公司,路线方便,有时候爸爸就会搭公交去保洁公司上班。

我回到**躺着,静等孙佳成的电话。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正不耐烦,孙佳成来电话。

“你过来了?”我不满地说。

“是啊,你快下来吧。”他也是很不耐烦的口气。

“下到那儿?”我问。

“你楼下啊。”

“你已经在我楼下了么?”我跑到阳台那儿一看,果然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

“好吧,我马上下去。”我挂掉电话,稍作打扮就关门出去。

我走到孙佳成的轿车旁边,他打开车门走出来。

“你办驾照了?”我问。以前,孙佳成也开车,但是没有驾照。

“是的。”

“办一本驾照有这么快?”

他笑一下,没有解释。

“还是毕业好,对吧?”我说。

“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你在取笑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早应该这样了。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读书再好也还是要回到家里继承你爸爸的事业,哪怕你考上博士后也不行。既然这样,你何必读那么多的书?”

“多读书不好吗?”

“在科学研究方面,多读书是有好处的,在商业上,你读三年书不如跟着你爸爸打拼一年学得的经验多。我是这么考虑的。要我是你,我早已经和爸爸一起操心企业了。我会想把企业做大做强,做成世界知名的……”

“又来了。”孙佳成打断我,“你是不是得了神经衰弱,不然,你为什么总是重复以前的话?”

“我是为你好。”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他摇头。

“车是你爸爸的?”我问。

“我的。”

“你的?”我很惊讶,绕着车子转一圈。“真是厉害,得二三十万吧?”

“二三十万算车吗?”孙佳成笑道。“上车,我让你感受一下世界名车到底有何与众不同。”

“好啊,就是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才可能有如此享受。”我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去哪儿?”

“我们去找谢婉婷吧?”他说。我一愣,没有回答。“我们三个,算是患难之交了。”

“我早一步,但不是我把你们拖下水的。”我说。

“是吗?”孙佳成看我一眼。“你这是推脱还是表白?”

“两样都有吧。”我说。

孙佳成再没有说什么。他把车开出小区大门,没有转弯就已经提速了。我说:“你开慢点。”他冲我一笑:“怕什么,被交警查也不会处罚你。”

“可是我怕死啊。”我说。

“真是丧气。”他咕噜一句,“你以为我不怕死么?”他斜着瞅我一眼,“你死了有什么?可是我,这么高的身价,岂不是可惜。”

“你的身价很高么?”我因为他说话太傲气,顶撞说,“比你身价高的人有许多,不见得就不会死。死是一道槛,任你有钱没钱,也都有迈过这道槛的时候。”

“你挺会说,还‘槛’?你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么?小小年纪,却在这里高谈阔论。”

“‘未知生,焉知死’。”

“你这算是说话么?”

“怎么不算?”

孙佳成打转向灯把车靠向路边,停下车。

“怎么我刚刚买辆车,你总是不说句好听的话?”

“良药苦口,不见得我的话不好听就是不吉利,假如我的话灵验,那么我祝福你永远幸福,一生春风得意……”

“行了,行了。”孙佳成摆手,“其实,也是我的话说的不好,要知道,谢婉婷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她问我能不能托人让她还回学校去。我一犹豫,她就哭了。我的心乱得很……”

我想到早上谢婉婷和我的电话,知道里边一点感情也没有,心里酸酸的,要不是为了表示无所谓,使劲忍着,只怕我会掉下眼泪。

“我也看出你的性格和以前不同,原来是心烦意乱,可是,你真的是为谢婉婷?”

孙佳成瞪着眼睛看我。

“你还真是消息灵通,感情什么也瞒不过你。”他说,我心里一惊,知道还有别的事情烦着他,可是我不知道什么事,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也不是些光彩事。

“有些事……”我做出理解对方心情的样子,“虽然说事在人为,可是,有些事实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比如爱情……”

“他们的事情就是无聊,就是荒唐,就是……”孙佳成愤愤说,“女人的心最阴险狡诈了。我料不到……”关键时候他停下说话。我心里着急,脸上却很平静。我想不到我随便一句话竟然引出另外一件似乎很重要的事情,我在心里猜测是他和谢婉婷之间出现了第三者。

“你说,许冰老师是不是贪图我家的钱才和我爸爸好的?”孙佳成忽然问。

“是吗?”我大惊,可是很快镇静。我是一个聪明人,我马上猜出了孙佳成的心思。“你们家的钱,谁不羡慕,不是我说,假如我是一个女孩子,我想我会非常愿意嫁给你的。”

“去,别闹,和你说真的。你是听谁说我爸爸和许冰老师的事?”

“我是你的朋友,你家里的事怎么可能瞒住我呢?但是这件事倒不是我有意打听,而是他们主动来打听我,大概希望从我,你的好朋友这里得到一些更为可靠的消息。你的爸爸和妈妈要离婚吗?”我武断说。

“是的。”孙佳成有些颓废,“原来这件事已经是满城风雨了。可是,真是可笑,我竟然才知道。我的妈妈和我说,她大概是管不住我的爸爸了,这才来告诉我,她说我应该想办法阻止他们的结合,否则,我将不是我们家唯一的继承人了。我妈妈说许冰老师会给我爸爸再生一个娃娃——这倒是不错的一件事,可是,我妈妈就坚决不同意。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因为这件事竟然不关系谢婉婷一丝一毫,深深地吐一口气,有些失望。

“你打算怎么办?”我反问。

“表面上看许冰老师文质彬彬的,真想不到竟然是一个**谋家。”孙佳成说,“其实,我倒不在乎她是怎样勾引我的爸爸,我只是生气,她竟然利用了我和我的学习。”

“她总不能提前通知你一声说她要对你的爸爸不轨。”我替许冰老师说。

“我妈妈说现在就看我的了。”

“你能够改变你的爸爸?”

“我妈妈说我的爸爸还是很在意我的,只要我的态度坚决,我爸爸会考虑改变主意的。我妈妈说,一旦他们离婚,最吃亏的就是我,最倒霉的也会是我。”

“怎么会这样呢?”

“我妈妈说他们离婚以后,我爸爸马上就会结婚,一年以后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选择跟随我的爸爸,那么就等于是落到了后妈手里。我爸爸忙着企业,很少顾家。如果我选择跟随我的妈妈,我妈妈实话跟我说,她不会单身一生的,就是为了赌气,她也会重新结婚的,那么,我也就会有一个后爸,虽然我的妈妈疼我,但是,我的后爸就不会是她所能掌握得了的。所以,我妈妈要我坚决和她站到一起来反对入侵者,她说这都是在为着我好。”

“也是为了你妈妈好,她不愿意和你的爸爸离婚,可是她的意见对你爸爸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孙佳成点头。

“可是,我并不恨许冰老师,我倒是觉得她会是一个不错的后妈。”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怎么,你认为许冰老师不好吗?”

“她能够利用你来……”

“也许她的动机是好的,真是帮助我提高英语成绩,只是后来,也许,是我爸爸来勾引她……这方面,我想我爸爸会做出来的……因为,我的爸爸和妈妈感情……反正不是很恩爱吧,很多年了。我想,爱情吗,总要情投意合才行,不能穷对付,所以,我并不反对……比如站在许冰老师的立场,她的行为倒是很勇敢,很正确了,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你争取不到,只是说明你不够机智。”我很惊异孙佳成的态度,原来他并不反对父母的离婚。他接着说:“不过,现在看起来,许冰老师倒是很投入,很在意,很心甘情愿的样子。我怀疑,还是她主动来追求我爸爸。”

“不管怎么说,她是破坏他人家庭和睦的第三者,这是不道德的。你妈妈说的对,你应该反对他们。”

“可是,只怕我改变不了我爸爸的主意……”孙佳成叹口气,无限难为似的。

“他能够为你买这样一辆超豪华的轿车,你怕什么?”

“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是吗?”

孙佳成点头。

“不说了,我只要表态说不同意就行了,他们再要怎样就怎样,男人女人都是一个德行,心要变了,不同的意见是不会听进去的。”

“你能这样想是很明智的。”

“你说,我有必要帮助谢婉婷做回学生吗?”

“你能够办到吗?”

“可以的。”

“你认为谢婉婷真是想要回学校?”

孙佳成点头。我心里暗自高兴。

“那么你就帮她回到学校吧。我想,她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可是,我不想她回去,尤其在这个时候,我想,她可以帮助我经商的。”

“她,可以吗?”

“我手上有一笔钱,我要搞投资,但是还没有确定方向……我希望她能够和我一起创业,如果创业成功,我们……”

“你的计划很好,也许,你已经确定投资方向,只是缺少信心吧。”我被他的话吸引,倒没想他没有说完的那句话所蕴含的深意。

孙佳成看我。

“你很聪明。”

“但是你不相信我。”

“你说你可以和我创业?”

“我没有这个资格。”

“你有的……我要搞资本运作,比如股票、债权、房产、黄金、期货……我不想运作企业,那样会安全一些,但是赚钱不够快,也太费事。”

“你的想法很高超,只是,不知道谢婉婷会不会感兴趣。我们去找她吧?”

“你说,她会和我一起创业吗?”

“只是为了给你出谋划策就让她放弃学业,也许,她不会热心。”

“你什么意思?”孙佳成说,“你干嘛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难道这就是城府深的标志。你去深圳几天,怎么变得这样?”

“不是,我在替你想谢婉婷会不会答应帮助你呢。”

“你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孙佳成追问。我心里想,你只要给谢婉婷一个保证,她怎么会不答应你呢?她能够喜欢你,难道就是因为你比我更洒脱?真个傻瓜!

“呃,我想,你应该给她一个超过几年苦读所能取得的更好的前途才行。”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付工资给她,她不会愿意和我合作的。但是,我已经有办法了。谢谢你。我们走吧。”

我的反应忽然迟钝起来,不明白也想不出孙佳成的办法会是什么,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心里说,你该不会给她一百万或者一张结婚保证书吧。

谢婉婷的家在城南,我家在市中心偏北,而孙佳成住在城东,我们几乎是横穿整个城市才到达谢婉婷的家。

“早知道路上这样拥挤,我们不如走市郊过来。”楼下停好车,孙佳成在车上拿出手机联系谢婉婷。,一边对我说。

“坐这么好的车真是一种享受啊。”我靠在舒适的座椅上说。“我的时间不值钱,再多耽搁一些时候也无所谓。”

“在市里开车,一点兴致也没有。”

“你想要飙车吗?新车要懂得保养,你不要只图一时快乐把一辆好车搞……”我要说“搞砸了”,但是马上住口,并且坐姿也端正起来。我忽然以为,孙佳成未尝不可以成为我的老板。

谢婉婷不接电话,孙佳成感到意外。

“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她在洗手间……”我说。孙佳成看我一眼,没有做声,只是张眼看着风挡外面的世界,一脸的疑惑不解。

“咦,她过来了。”孙佳成说,一边打开车门下车。我抬头往前面看,果然看见谢婉婷一身时尚的走过来。她的衣服是素净的淡红颜色,裤子浅蓝而束身,裤管略短,浅腰的黄色皮鞋,脚上没有穿袜子。她的身段苗条而匀称,一段粉嫩的脖颈,心形的衣领里露出一小片理石般茭白的胸脯。我不敢长久地偷看那里,认为这样便是亵渎了尊贵。她的脸蛋画了淡妆,柔媚而不俗;两撇清晰的柳条眉下一双大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山涧甘泉一般灵气,丰满的脸颊,肉嘟嘟的尖下巴,红透而含笑的嘴唇,线条柔柔滑的鼻子。她的头发乌黑,很整齐地梳成一支不算长的辫子。走起路来,这条黑亮的辫子使她身材轻盈飘逸,给人一种鸟雀出笼的愉悦感。

她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包括她的衣服——都仿佛是那种最名贵的花朵刚刚盛开时候的花瓣儿,即使一阵风吹,也会让人心痛不已。我想,如果能够被我拥有这么一片花瓣儿,我一定会珍爱一生的。但是,我凭什么拥有这样一片美丽娇贵的花瓣儿呢?

我没有下车,只是透过风挡细心看着她,寻找我可能得到她的好感的地方,就是说,我在找寻她的缺点。但是,我万分失望地发现,我浑身上下,包括我的思想和基本生存能力与她相比都是那样的不堪一提。她漂亮、聪明、伶俐,外表阳光,内心也一定无比纯洁,可是我呢?我有什么?外表一般,比起她也许可以说丑陋,而且头脑蠢笨,心灵污秽,对于前途既没有敢拼敢闯的勇气,因为自身缺乏求取高回报的技能,或者说一技之长,因此,我也缺乏创业的信心。我贪恋美色,喜好游手好闲,思想简单而无聊。我是一条勤劳社会的寄生虫,我崇拜享受而讨厌辛苦。

我如是想,不敢再去看谢婉婷。我低头,思考良久,还是鼓起勇气下车。

这天上午的阳光不十分强烈,也许是城市里污浊的空气,或者是阴天的原因,但是她的身上却阳光明媚,充满着奔放的活力和醉人的魅力。她的举手投足使我心跳加速,激动不安,她浑身散放的阳光晃着我的眼睛,使得她周围的空气也熠熠生辉。我犹豫着是否走上前去迎接这团光华,我的珍爱。

孙佳成已经和她站到一起。他的出现使我昏聩的思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忽然意识到,我根本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必要。她是我的阳光,同时也是别人的,虽然她并不吝啬,可是她还是有所选择。我获取的,只是她的光华,并非照耀,或者说温度。我因此感到一阵冷肃,嫉妒使孙佳成的形象在我的眼里变得龌龊。我想,我愿意他的父母离婚,于是他变得一无所有。比起他可能的一无所有,我还是蛮阔绰的。

他们两个走过来,谢婉婷一直低着头。我迎过去,径直站到她面前,鼻子里闻着随她而来的幽幽花香,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她抬头,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孙佳成急忙解释。他说他忘记告诉她还约了我。谢婉婷美丽的大眼睛里的惊讶只是眨眼的功夫,很快就恢复正常,而且带上欢喜的笑意。我想,她不会真的不在乎自己被开除吧。看见她露出笑脸,我也很高兴,但是自己是多余的想法围绕着我,使我倍感局促。“你,”我能感觉到嘴角的抽搐,说话就停下来。

“我在楼上看见你们的车,就自己下来了,没有接你的电话。”她对孙佳成说。“你,好吗?深圳的旅游开心吗?”

“不是那么开心,可是,现在,不过,也许我应该告辞了。”我语无伦次地说。我想,如果不是孙佳成在场,我会表现的很潇洒的,甚至,我会拉她的手。

“为什么刚见面就要走啊?”她瞪大眼睛说,我看的发呆。

“你是怎么回事?发神经啊?”孙佳成说,“我不会挽留你的,假如你真要走,就随你便吧。要知道……”

“啊,不要走了。”谢婉婷说。

“可是,我想,你们应该有要紧事要谈吧?”我说。

“那你为什么答应一起过来?”孙佳成说,“我觉得你从深圳回来,变了个人似的。”

“我没有变,只是……”

“只是什么?”孙佳成问。

“是你们变了。”我坦白说。

谢婉婷在旁边笑一声。

“我们没有变,也没有去深圳超级享受一番。”孙佳成说。

“我们都在变,”谢婉婷说。我和孙佳成看向她,“因为我们都在长大啊。”

我们两个恍然,相视一笑。

这样我就留下来。上车的时候,我打开后边车门,看见谢婉婷很自然地打开前边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我知道,他们一起出去飙车很多次了。在车上,孙佳成略犹豫。他问谢婉婷去哪儿。谢婉婷回头问我,我摇头。谢婉婷说:“那么去海边吧?”孙佳成点头,把汽车发动开。

路上谢婉婷很开心的样子,一会儿和孙佳成说话,一会儿扭头和我说话。她把脸探过来,离我是那么近,我闻着专属于她的那种花香,陶醉的几乎要闭上眼睛。我对她答非所问,这使得她老是嘻嘻地笑,露出整齐的晶莹亮的牙齿。

到海边,孙佳成没有找地方停车,而是在环海公路上慢慢开着车。他关掉音响,脸色也变得凝重。受他的感染,我和谢婉婷都停下说话。

在一片松树林子的边上,他停下车。熄火之后,他双手按住方向盘。

“婉婷,你真的还要想方设法回到曾经开除你的学校?”他说。

“是的,我的爸爸……”谢婉婷说。

“我只问你。”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婉婷说,“现代的社会,没有文凭能做什么呢?这个社会又怎么可能认可你呢?”

“我们不要他们的认可,我们可以自己创业啊。”孙佳成说。

“谈何容易。”谢婉婷回头对我看一眼,我看见一丝苦笑掠过她漂亮的脸蛋。

“是啊,白手起家……”我附和说。

“我爸爸就是白手起家,而且,他也没有高文凭。”孙佳成打断我犹豫不决的话。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谢婉婷说。

“怎么啦?”

“如果你爸爸跟你说起他们那个年代的事,你愿意听或者说你会真心佩服他们吗?”谢婉婷说。

“这跟这有关系吗?”孙佳成说,我暗笑他的傻。其实,谢婉婷话里的意思我早听出来了。

“年代不一样了。你爸爸那个时代创业,勇气、信心再加上勤劳、好的机遇,也就差不多成功了。现在可以吗?”谢婉婷说。

孙佳成默默听着,好久没有说话。

“现代社会,创业首先需要大量资金,而且人心狡诈,赚钱的产业被一些闻名人士操控着,你要想做岂不是虎口拔牙?从薄利多销的产业做起,首先来说那需要加倍的节约,然后在聪明才智方面也许要求更高。还有,你准备好用于这种创业的耐心了吗?”谢婉婷说话很慢,可是发音准确,我听得一字不误,心里很佩服她的分析。也许她对于当今社会的描叙比较含蓄一点,或者她因为缺少经历,说的只是道听途说的事,即想当然,所以不够明晰。可我还是佩服她的见地,内心对她的崇拜又增加一分。

“当今社会,经济高速发展,发财的机会更多,也更容易。你们太低估这个社会了,或者说太不了解这个社会了。”孙佳成说。

“经济高速发展,这好比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对于铁轨的质量要求的也就更严格,换言之,经济高速发展之下的经济政策和制度你懂得多少?社会发展迅速,发财的机会自然很多,你放眼整个社会所有那些比较赚钱的行业,哪个不是以技术领先或者高技术人才的投入为基础的。你本身知识有限,你怎么去开发新产品和管理那些高技术人才?还有,当今社会有多少行业是前所未有的,你对它们了解有多少?再有,现代社会竞争激烈,你觉得自己能够承受住那份压力吗?”

“难道我们一边经营一边学习不行吗?你不要和我说,经商是需要数理化一级棒啊。”孙佳成说,他的这个观点我赞成。

“你既然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为什么不进学校安心学习一点知识呢?”

“是学校开除了我们……你看,”孙佳成转向我,“博超有重新进学校的机会,但是他拒绝了,现在的他不是挺好的,自由而烂漫,无拘无束,多好。”谢婉婷也看我。

“你没有后悔吧?”她问。

“我,有一些。”我老实说,“不过,不是那么厉害。”

“自然不会是刮骨之痛了。”她说。

“你后悔现在还可以回去啊。”孙佳成说。

“我不会回去了。学业跟不上,到时候只怕连毕业证也拿不到。”我说。

“那么你也赞成婉婷回学校?”孙佳成问。

我看一眼谢婉婷,猜测她真实的想法,同时也把有利于自己接近她的想法参合进去一起考虑。我不能阻止自己卑劣的想法在脑海里蔓延滋生,尤其面对着我的珍爱,我想,我所有的努力,——即使那不是干净的,——都是在为着赢取谢婉婷的一颗芳心。

“我想,她是应该回去的。”我知道孙佳成不可能回学校,尤其在他的爸爸有外遇的这个节骨眼上,包括他的妈妈也一定不愿意他回学校,而是希望他早一天接管他们的家族企业。我想我的这个主张能够暂时拆散他们。

“哼。”孙佳成转回身把汽车音响打开,不过声音开得很小,我坐在后排几乎听不到。谢婉婷对我笑一下,我从这灿若春天的笑容里看不出什么,我的心好一阵乱,怕自己的心思被他们读了去。

孙佳成回身看我,又去看谢婉婷。

“你是你自己,何必在意别人的意见。我预备和你合伙投资做买卖,你不愿意吗?”孙佳成干脆说。我心一惊,知道我的表态使我失去一个无需投资却会成为孙佳成搞大笔投资的合伙人的机会。我有些后悔,但是为了证明我对于爱情的纯洁,我在内心督促自己不要后悔。

“我不会做买卖。”谢婉婷说。

“你在拒绝我?”

“我没有,可是,我真的不懂买卖。”谢婉婷说。

“可是你很会分析市场。这样吧,我投资三十万算作我们最初的投资资金,我们三个人的,每人十万。”谢婉婷看我,我的脸蛋不加掩饰的激动起来。区区十万块对我,包括对谢婉婷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平白去送给别人始终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我不觉得自己有让孙佳成吸收我为合伙人的条件。“我们共同表决投资的项目。你呢,等一段时间,假如这三十万投资赔了,你回学校,假如赚了,我们还继续合作,我们就自己办公司,我们不要高文凭……”孙佳成看着谢婉婷,“但是我们不拒绝高智商。”他补充。我认为他这句话纯粹是为了打动谢婉婷,有诱导的成分,同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傻。

“你是说我们拿三十万投资打一个我们返不返回学校的赌?”谢婉婷说,我的心掉到冰窖一般的凉——她竟然拉孙佳成回校。我期待着这一笔投资成功。

“我想,这次投资即使没有盈利,就是说只要保证不赔钱,那么就算是成功了,毕竟我们是第一次……”我为他们两个的话做了补充,同时也为我们的投资是否成功做了一个比较清楚的也是最为保险的划分。

“不,哪怕只赚一分钱。”孙佳成说。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他对于投资有着和我不一样的看法,我是不够明智的,也缺乏胆量与信心。

谢婉婷在犹豫。

“我的爸爸……可是,”她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我想,我应该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而且,你的这次投资要多久啊?”

“项目没有确定,时间更不好说。”孙佳成说。

“不如你投资你爸爸的产业吧?”我提议。

“那不行。”孙佳成摇头。“我们要有别的……你作为合伙人,应该想一个具体的项目出来。”他对我说。我想到自己不出资金却成为合伙人之一,于是就挖空心思想起办法来。许多的买卖在我的大脑里翻腾起来,自然,我们不可能去做一些具体的,申请工商执照的项目,那样耗时太久,并且短时内也不可能有回报。我们必须……我忽然想到我爸爸的保洁公司。

“我想,我可以征求一下我爸爸的意见,他和人合伙办一个保洁公司,就是大的家政……”

“保洁公司?”孙佳成皱眉。谢婉婷嗤嗤笑。

“他让你去给人擦窗玻璃呢。”她说。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我急忙解释,“家政公司是为单个家庭服务的,我爸爸的公司只是去承包一些大型建筑的室内室外的卫生清理工作,他们曾经为一些政府机构服务过。通常他们会先去参加招标会,中标之后是和对方签订服务合同,最后就是履行合同细则了。招标之前要交纳押金和资质证书,这一步是关键,我想……当然,有些小业务也不需要进招标会,只是朋友介绍,或者说对方主动找过来。”

“你真是要我去擦窗玻璃?”孙佳成大声说。

“怎么可能呢。”我说,“我想我们可以在我爸爸手里把项目拿下来,然后我们转包给某个家政公司……”

“你这是说的转包?”谢婉婷说。

“大概吧,但是我们要去监督工作的质量,不然也会被穷对付,结果我们拿不到钱,甚至还有赔掉押金的危险。”我说。

“押金通常需要多少?”孙佳成问。

“视工程大小而定。”我说。

孙佳成不再说话,谢婉婷也是一脸沉思索的样子。我看着她,为我的话引起她的思考感到兴奋。

“这样的项目假如恰巧能被我们遇到,盈利是很快的。”我说,“只是不知道……”

“假如真有这样的项目,你爸爸好说,他的合伙人会把项目给我们吗?”谢婉婷说。

“会的。”我干脆说。

“你这么肯定?”谢婉婷追问一句。

“我们两家是亲戚,而且……”我没有好意思说,事实上,我爸爸的合伙人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儿,那位叔叔很看好我,有一次在我家里喝酒,说要和我爸爸做儿女亲家。我爸爸答应了,于是私下里两个人就常常以亲家相称。她的女儿没有考上高中,结果去念美校。看后来情况大概也没有什么结果,或者说出息。我的被开除使那位叔叔很高兴,说他的女儿有希望了。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没有往心里去,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他的女儿,尽管那个叫做林晓丽的女孩儿并不丑。

“是吗?”谢婉婷对我笑一笑,“真想不到,你爸爸这样能干。”

“比起佳成的爸爸,我爸爸就是一……”我没有说下去,我不想过分抬高孙佳成的父亲而贬低我的爸爸,尽管那是事实。

谢婉婷理解地一笑。我看出来她的笑是纯真的,并没有取笑我的意思。我也笑一笑,表示感谢。

“你再想一个办法……”孙佳成说。

“为什么?这个办法就挺好的呀。”谢婉婷说。

“我是怕正巧他爸爸那里没有这样的项目,我们岂不是……”

“你是要预备第二套方案了?”我问。孙佳成点头。

“办法有许多,只是,我先电话问一下我的爸爸吧?”我说,孙佳成表示同意。于是我就拨电话。电话接通之后我把我和孙佳成合伙搞投资的想法和爸爸说了,并且诚恳地说希望得到他的支持。我说这是我们第一次投资,由孙佳成提供资金,我们务必要成功,而且准备好了勤劳和智慧。我的爸爸就笑,并且说三十万的投资不算太多,而且我也不好如此空手与人搞投资,他表示说可以代替我出二十万的资金,为什么少拿十万呢?他这样解释:“我给你们物色一个好项目,这算是资金的一部分吧。”电话之后我们三个异常兴奋。

“啊,你爸爸果然生意人,很会算账呐。”孙佳成说。

“他们都是经历过的,处事想的长远。这样也好,以后你们也用不着为资金的投入费心算计,或者争风吃醋。”谢婉婷说。

“倒不至于争风吃醋,而且,你也是一个合伙人啊,你自己不要吃醋就是。”孙佳成说。

“我一分钱也没有投入,怎么能算是合伙人,又怎么会吃醋呢?”谢婉婷说。

“不,你是的。”我说,因为有了爸爸撑腰,我胆气也壮了。

“我做你们的会计,你们投资赚了我拿工资,赔了我分文不取。”谢婉婷说。

“那不行,赚了你也分红利,赔了挂到账本上,你也跟着赔。”孙佳成说。

我也是坚持谢婉婷算一个股东。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她回到学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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