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了什么病?”李玉婷冷笑了一声,继续逼问道,“什么样的朋友,有什么样的好茶,偏偏要到半夜三更约你出去喝茶?纪建国,你这个谎撒得也太不专业了吧?”
纪建国又重新躺下,迷迷糊糊地说:“我明天还要开会呢,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随后就发出一阵虚假的鼾声。
早上,纪建国很令人意外地主动起床给儿子纪然穿上衣服,然后才去卫生间洗脸。直到吃早餐的时候,他才心怀鬼胎地对李玉婷说:“今天单位里有个重要会议要开,我必须参加并且要讲话,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李玉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若无其事的纪建国,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冷笑,双手抱在胸前一语双关地说:“真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不过,你可要小心了,万一不留神砸把茶壶个茶碗儿的,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纪建国一听她又提茶壶茶碗,心就猛地一沉,紧张得怦怦直跳,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手机,故意打着哈哈地问:“你这大清早的云山雾罩地说了些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茶壶茶碗?”
李玉婷知道自己并没有抓住人家什么证据,也只能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便似笑非笑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随便说说茶壶和茶碗,你紧张什么?”
纪建国像被人揭穿了老底一样,尴尬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说:“我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谁还不了解谁啊?我可没在外面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事,你何必要……”
“纪建国,我可什么也没说啊。”李玉婷抢白了一句说,“你不做贼,何必忙着为自己撇什么清啊?”
这时纪然从卫生间里懒懒散散地走出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谁还这么老土,现在谁家还用茶壶啊?”
女人的直觉是个非常令人可怕的东西,如果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稍有一点蛛丝马迹,就会立刻被捕捉到。从昨天夜里她就一直在琢磨这句话,越想越觉得纪建国有问题,就想查个究竟。她尽可能地避开出出进进的人,低着头不声不响地上了楼。虽然纪建国单位里有很多人都认识她,可是她平时没事很少到这里来,特别是纪建国当副处长的这几年时间,她根本就不踏入一步,有什么事全靠电话联系。
纪建国早晨离开家的时候就非常懊悔自己在昨天夜里为什么忘记了关手机,搞得他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夫妻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李玉婷了,这个人是个直肠子,特别较真儿,她的性格可能和她的职业有关,无论什么事,如果不查出个水落石出,她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上班之后,纪建国先去处长办公室请示工作。说是请示工作,实际上两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处长很明白他的真正动机是来探听上面有什么新的消息,而他也是顺便摸一下处长的口气,探一探自己有没有亲自到处长家走一趟的必要。老奸巨猾的处长看穿了他的意思,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道:“小纪,不知道你听过这么一个故事没有?三男子去女方提亲,女方家长就问:你们就说说各自情况吧。甲说:我有一千万;乙说:我有一栋豪宅,价值两千万。女方家长很满意,就又回过头来问丙,你家有什么?丙回答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孩子。现在孩子在你女儿肚子里。于是甲、乙两人都无语走开了,那个姑娘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丙的老婆。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浅显的道理,核心竞争力不是有钱有房子,而是在关键位置上一定要有人!”
这话点拨到了纪建国的心里,处长的弦外之音是在暗示自己,上面没人不好办事。现在的人一个个鬼头鬼脑的精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大眼小眼的像盯贼一样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恨不能连你一天上了几趟厕所,尿了多少毫升和尿的颜色都给你记录下来,你纪建国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候掉链子呢?有什么样的事在外面办不了还非得到家里去?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到家里去,这不是明摆着要找事嘛。
纪建国经处长这么一点拨,如同顿开的茅塞一样,唯唯诺诺地接受了处长的建议,夹着笔记本从老处长的办公室里出来,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边回味着处长那双老道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家乡老早的一段民谣:“人老奸,猫老猾,兔子老了鹰难拿。”到底是老奸巨猾呀。他揣摩着处长的弦外之意,还没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似乎觉得背后不太对头,就猛地一转身,突然发现李玉婷站在自己身后,竟然把他给吓了一跳,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吃惊地望着李玉婷。
“你,你怎么来了?”
“感觉很意外吗?纪大处长?”李玉婷挺胸昂头径直走进了纪建国的办公室,直接就在沙发上坐下来。
纪建国思忖着早晨起来她说的那些茶壶茶碗的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紧张地扫了她两眼,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冲外面喊了一声:“李战,倒一杯水过来。”
一会工夫,一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女职员端着一杯水从外面走进来,很礼貌地向李玉婷打了个招呼。女人的直觉往往非常准确,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男人,似乎具有一种天然的敏感。就在李玉婷和那位叫李战的女人眼神相互碰撞的一刹那,仅从李战和她对视时眼神里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李玉婷便明白了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纪建国的那个“茶碗”。
李玉婷从李战手里接过了那杯水,冷漠地说了一声“谢谢”,但是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转悠。犀利的目光快速地在这个女人身上扫了一遍,不阴不阳地说:“茶壶和茶碗可都是泥的,如果哪一天不小心的话会掉在地上摔碎的,而且会粉身碎骨。”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纪建国像是没听见一样,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头扭到了一侧,而李战听了这话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神情紧张地把头深埋下去,面红耳赤的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去。
李玉婷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尖刻地对纪建国说:“纪大处长,你们这位李战小姐很年轻嘛,既然这么年轻就称呼人家为老战,似乎显得不太合理呀?”
纪建国见李玉婷毫不讲情面地揭了他的底,浑身上下便觉得很不自在,但仍装作很镇静的样子挥了挥手对李战说:“这里没有什么事,你忙去吧。”等李战走出去后,他才转过身恼羞成怒地看着李玉婷,压低了嗓音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到我这里找事来了?我这里正事还不够忙的,没工夫和你吵,要吵回家吵,在这里嚷嚷起来你是不是故意要我难堪啊?现在处长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了,你能不能让我消停点?”
李玉婷则显得不慌不忙,两条腿很有姿势地架在一起道:“我也不想和你吵呀,闲着没事我干点什么不行,大老远的跑到你这里吵架?我是不是有病啊?纪建国,我是在这里提醒你,小心看好自己的茶壶,千万别把水倒进别人的茶碗里去。如果万一倒错了,茶壶和茶碗就都快碎了,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纪建国气得干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做为已经结婚十几年的夫妻,他知道李玉婷那张嘴的厉害,一旦争论起来,无论表里他根本就不是对手,每次两个人意见不统一而发生争论的时候,都是以他彻底失败告饶为终。现在是在他的办公室里,而且自己心里确实有鬼,也就更不敢大声争吵了。他只好哀求似的对李玉婷说:“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好不好?你不考虑别的,当着机关里这么多人,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行吧?”
李玉婷声色俱厉地说:“给你留面子?我已经给你留了很大的面子了!纪建国,从今天开始我必须要监督你的所作所为,否则我们这个家就没了!”
李玉婷所说的这些话,李战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她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难堪,脸色苍白,牙齿紧咬着嘴唇。
四十岁的女人: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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