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短短的两三分钟，现场的气氛就发生了大变化。记者们都显得有些不安。汤姆·卡斯特罗是摄像机面前的绵羊，这一点是新闻业界的共识，可今天绵羊一上来就撕碎了两个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担心。

“从我父亲那一辈开始，我们就喜欢与媒体朋友们交好，我们喜欢通过你们，将纽约卡斯特罗家族的良好形象传达给公众，传达给我们的合作伙伴。”汤姆微笑着说道，“我想你们也一定尽力在这么做，尽力向不了解我的人传达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对此我深表感谢。”

全场两三百名记者都有些懵逼，他们被动地鼓掌，然后沉默下来。

“杀鸡儆猴，效果拔群。”文霄落心下思忖道。“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一切都会很顺利。”

“今天召集各位前来，主要是我本人的意愿，我有一些话想要与各位说，其次，还是公司的决定，我们会向全世界展示卡斯特罗集团下一步的商业计划。”

记者们手上的活不停，他们认真记录着卡斯特罗所说的话，并开始准备提问环节要问的一些问题。

“二十年来，我对卡斯特罗家族的财势一无所知。我的母亲早年离世，父亲也未再婚，将近十二年的封闭生活让我对这个世界其实都知之甚少。直到十二岁那年，父亲将我带离了卡斯特罗家族的小小庭院，我才开始了解这个世界。尽管如此，对于父亲究竟给我留下了什么，我也还是不甚了解。接下来的八年父亲让我了解到了一些卡斯特罗的企业，但也仅限于远看一眼而已。财势，对我我而言，只是一个概念，具体如何，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汤姆眼睑微垂，略有些悲伤。

“直到父亲因病去世，由我掌握这庞大的商业帝国之后，我才开始了解到真正的卡斯特罗究竟是什么样的。”汤姆停了片刻，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尽管这样说很过分，但我还是要告诉各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有钱人，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样使用我的钱财。你们看得到我一掷千金，看得到我挥霍无度，但这只是浪费而已，根本算不上使用。”

记者们一脸茫然。

就连拉法叶尔也问道，“这小子是不是跑题了。”

文霄落摇摇头。

“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件事。”汤姆站起身来，“我是汤姆·卡斯特罗，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我是纽约，甚至是整个米国最有钱的人之一，从这一刻起，我将会告诉你们，汤姆·卡斯特罗究竟是谁。”

汤姆**澎湃，张力十足，小受一般的汤姆站在高台之上，猛一拍桌子，记者们一个激灵，而后眼神畏缩地看向汤姆。那个曾经被当做小丑一样戏弄的千亿富豪也看着他们，那双碧蓝色眼眸当中透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文霄落啪啪鼓掌，其他人愣了片刻，也跟着鼓掌。

汤姆压了压手，坐了回去。

“第二步，我要诸位介绍卡斯特罗集团的未来计划。”汤姆打了个响指，会场灯光一暗，在记者席前面立刻出现了一幅全息投影。“卡斯特罗集团拥有五十年的历史，半个世纪的辉煌荣光都应该归于我的父亲，让·卡斯特罗。他是一位伟大的人，是他一手创立了今天的卡斯特罗集团。当病魔侵蚀掉他的身躯时，他将卡斯特罗集团，也就是他的毕生心血托付给我。而我因为长久以来在悲痛中无法自拔，因而忽略了卡斯特罗集团的事务。”

“现在我宣布，解除现任集团董事长与执行总裁的全部职务，董事长一职由我担任，执行总裁由我另外选人担任。”汤姆话音一落，坐在他身边半截身子入土，还在那儿打瞌睡的老头子就被架了下去，这代表两人已经被解除职务，无权出席公司发布会。

“此外，因为我对于集团事务的疏忽，致使不少小人正在悄悄侵蚀我们的企业。今天我汤姆·卡斯特罗在此声明，我们将立即采取应对措施！”

记者们在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着，把汤姆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汤姆的助理向记者们说。

话音一落，就有一位记者举手提问道，“就我们所知，您虽然表示将接受卡斯特罗集团的全部事务，但您本身却是希腊文专业出身，并没有任何管理经验，试问如此大的商业帝国，您应该如何管理？”

“我的父亲也只是个德州出身的人，他甚至没有读过大学，他只是个农民的儿子，却一样创建了商业帝国，我并不认为我没有能力做到和他一样。”

“恕我直言，您这样的鲁莽行为，可是会让投资者们担忧的。”汤姆一回答完，立刻就就有一位记者接过话茬。

“还好我参加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没这么剑拔弩张。”文霄落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偶像明星，记者们至多问他一些私人问题。不像汤姆这边，即便没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捣乱，也有锋锐犀利的问题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会用我的个人能力让各位放心，我不想站在父亲的肩头上摘苹果，但这是他托付给我的，我不得不承担。与其说这是一份馈赠，倒不如说是一份责任，我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自然就不会辱没我父亲的名声。卡斯特罗集团，不可能败在我手里！”汤姆目不斜视，整个人充满了自信。看样子至少是学过一些演讲的。

“之前您提到有人在侵蚀卡斯特罗家族的企业，请问究竟是谁在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汤姆听到这个问题，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提问的问题记者突然有些恼火。

“我笑你无知。”汤姆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商业争端？企业之间互相使手段，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只能告诉你，无论是谁，都不会得逞！”

嘭！

在纽约的另一处，正在一起喝酒的杰克与约尔正气得冒烟，杰克抓起身边不着寸缕的女人，用她的脑袋往面前的大屏幕上狠狠撞过去。那个因为吸毒过量昏迷过去的女人立刻脑袋开花，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小卡斯特罗变聪明了。”约尔一阵恼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神州人会坏事。”杰克就像疯狗一样在那倒地的女人身上一阵乱踢，不一会儿地上就满是鲜血。

“找个人把这女人拖出去，找个地方埋了。”约尔还没有开始吸毒，所以相对冷静一些。他给自己点了支烟，看着屏幕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卡斯特罗一阵出神。过了一会儿，他把抽了半截的香烟扔在酒杯里，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今天就不要玩了，下次再说吧。”

杰克点点头，倒在沙发上给自己又扎了一针。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摔打东西的声音，半个小时之后进去了一个女人，又过半个小时被抬出来，已经面目全非。

与此同时，汤姆那边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所有记者的提问他都可以从容应答，记者们一通问下来，对汤姆的印象都变了。

“他沉着冷静，又富有**热血，我们曾经从某些不良媒体的口中得知他是个滑稽小丑，但现如今我确认为，他是个当之无愧的王者——卡斯特罗商业帝国的王者。”

“我们一改对这位新晋千亿富翁的印象，他不仅自信，而且感染力十足，让人对卡斯特罗集团的未来充满信心。”

诸如此类的即时报导标题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文霄落粗略扫了一眼，基本上没谁敢说怪话。

“开场的震慑很管用啊。”文霄落点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新闻发布会结束，会场掌声雷动，汤姆在回答完问题之后，把卡斯特罗集团的业务发展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总体而言，就是说卡斯特罗未来的目标是娱乐产业，将与兰斯集团以及起源工作室达成合作，并有意收购好莱坞的一些制片公司，这里着重说到了环球和派拉蒙一众业界巨头。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卡斯特罗带着文霄落去到了他们的总部大楼，先前被架出去的那两位昏昏欲睡的老人已经恭候多时了。他们已是老态龙钟，耄耋之年，看到汤姆过来，他们才勉强睁开眼睛。

“让说过，这些东西，迟早要交到你手里。”老人们眯着眼睛打量着汤姆，“他没有说错。”

因为两位老人年事已高，所以汤姆只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们送回了疗养院。

“他们是我父亲的左右手。”汤姆说道，“是和我父亲一起打拼过来的兄弟。本来两位因为年事已高，加上染病，一直在疗养院住着。虽然他们任着两个最重要的职位，实际上也只是挂个名罢了，现如今我要让他们退下来，自然要把人接到这里来走个过场。”

文霄落没说话，意为不予评价。

现在第一步的问题确实是解决了，但是接下来的麻烦也不小，除了来自对手那边的麻烦，源自汤姆本身的麻烦。

他对一众记者说，将由他挑起卡斯特罗集团的大梁，可是现在的他凭什么挑起大梁？

一张嘴吗？

到后来，能成功支撑起集团的运行才是他汤姆·卡斯特罗真正的成功，不然的话，他最后也还是众矢之的。曾经对他百般侮辱地记者们也会重操旧业，而且那时候大家骂他可就是大势所趋了。

那不是一两桩收购能解决的问题。

“我知道，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汤姆带着文霄落走进了他的办公室，摩挲着那张自己父亲曾经坐过的座椅时，他有些出神。“自从你在纽约出现，这一切开始以来，我总在想一个问题。”

汤姆坐在了那张椅子上，“父亲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现如今的这一切，会不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你有这想法，还不如叫我一声爸爸。”文霄落笑道。

“我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但是他如果不知道事情会朝着今天的局面发展，他又怎么会让我二十年不曾涉足卡斯特罗的任何生意？”

“因为他相信你，也相信他自己。”文霄落有时候真觉得这小子傻得可爱。

“如果不是十二年得单纯无知，以及二十年对卡斯特罗集团财势的疏远，你汤姆，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可能会染上一身恶习，无可救药，愚蠢得可怕，让人觉得恶心透顶。”文霄落坐在一边，“如果他让你早早了解到卡斯特罗的财势，他能够控制住你的心吗？让能保证你不学坏吗？”

“不能。”汤姆有自知之明。

“他宁愿你是一个看起来弱小可欺的聪明人，也不愿意你是个狂妄自大的蠢货。”文霄落点出了老卡斯特罗当初那么做的用意。

“但他怎么保证，卡斯特罗不会在弱小可欺的我手中化为灰烬？”

“他不能保证”文霄落说道。

让·卡斯特罗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让自己的儿子封闭起来，不对外界以及自己手下的商业帝国有过多的了解。这样一来，儿子就会成为一个对商业一无所知，但至少善良聪明的人就像现在的汤姆。另一种是让儿子早早接触商业，把他努力往商业精英的路子上培养，结果当然是汤姆会成为狂妄自大的蠢货。

为什么对于结果的回答这么笃定？

因为纽约的这个卡斯特罗，不是贵族。

卡斯特罗集团经由汤姆的父亲让一手打拼，才有了今天的规模，让是个商界奇才，这无可厚非，但他骨子里就是那个德州农民，对于儿子地培养他如果不下功夫，让儿子和别的富家子弟一样过早接触那些不好的方面，下场必然不会好。

打个比方，马克西姆和汤姆，两人都在十二岁知道了自己会拥有过人权势，马克西姆可能不会拿它做什么，但汤姆却一定会。他会用自己的权势压人，为非作歹，最后变成一个狂妄自大的蠢货。

因为从小开始，马克西姆就知道兰斯家族是为何物，所谓荣誉贵族又是何物。

他不会跨越规矩，这是受贵族血脉的影响。就像林秋涛说的，世家守礼，大族尊规。前者发乎于心，后者不得不为。

“那……”汤姆略有迟疑。

“但是他相信你，因为你是他的儿子。”文霄落说道，“接下来你会有一段日子觉得很累很累，但是挨过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