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 11 章

肥厚的利爪按着我的胸口,堵得我有些喘不过气,它伸出血红的、散发着腥臭的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圈,还似是回味在它自己的嘴边舔了一圈,回头看向它的同伴,似乎是在说:“味道不错,你们也来尝尝。”

剩下两只雪云兽果然都扑了过来,一只扯我的手臂,一只扯我的大`腿。

衣衫被撕裂,尖锐的爪子在身上留下一些深的浅的血痕。

凉意浸骨,我想我肯定会在被这三只咬死之前冻死。

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接着是胸腹、大`腿……

很神奇的是,虽然由于失血过多有些头晕,但我的意识却分外清明,甚至还有精力来胡思乱想。

然而更神奇的是,那一刻我胡思乱想的对象居然是那个害我处于如此境地的绯弥。

不知道这一次我要是死在这里,他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去找我。虽然,听他的口气,他找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弥补些什么。

神智渐渐模糊,眼皮重得有些撑不开。

我费力地睁大眼睛看着繁星闪烁的天空,视线逐渐模糊,直到眼皮再无力撑起。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寒气逼人,耳边传来叮叮咚咚的水声,从水滴坠落发出空灵的声响可以断定,我此时正置身于一个洞穴或是石室之中。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手腕脚腕都被套上了冰凉沉重的锁链,稍稍一动,便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难道那三只雪云兽舍不得一次吃完所以把我抓回洞穴里了?

来不及多想,感觉身体可以活动,我四处摸索了一阵,发现身后有一堵潮湿滑腻的石墙。我撑着墙忍着恶心的感觉坐起来,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回忆了一下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身上的伤口突然更痛了。我用手触了触手臂,凹凸不平,有些小点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摸到胸口以下,我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看样子应该伤得比较严重。

我抱着膝盖靠墙坐着,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估计是门的方向传来了似乎是开锁的声音,隔了半晌,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发出似乎是由于长久没有开启过而发出的锈钝的声响,门口幽幽的烛光跳跃着,隐隐照着一个人有些骇人的脸。

来人一手提着个木盒,一手拿着烛台,朝我走来。

在微弱的烛光的映照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极丑的脸,隐在宽大的帽檐之下,更显得阴气森然。

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他的脸,于是我移开视线观察了下四周的境况。

我所处的还算是比较大的一个石室,石室的左边有一洼水塘,水塘上方有一个石质非人异族的头像,有水自头像的嘴里滴落,滴到下方的水塘里,水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水塘周围爬满了拇指大小颜色各异不断蠕动的虫子,靠门的那边地上的虫子相对要少一些,地上墙上也要干燥一些,大略看了一下我现在靠着的这堵墙,上面爬满了青苔。

来人渐渐靠向我,将他手中的盒子和烛台放在地上,看了我一眼:“别靠在墙上!”声若洪钟,气势绝顶,在这空阔的石室里,声音骤然放大了数倍。被他这么一吓,我赶忙坐直了身子,那人淡淡扫了我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愣了好半天才想起盒子里面有吃的,我欣喜若狂地揭开盒子——唉,对于饿极的人来说,虽然只有白菜豆腐,那也是香的啊。

背后那堵墙实在是让人恶心得慌,于是我准备换个地方。

我拿起烛台小心翼翼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四处照了照,靠近门那边的地面似乎干净一些。我再看了看缚住手脚的铁链,就是不知道这铁链有没那么长。

撑着墙的掌心有些痒,眼角的余光瞥到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将烛台靠近了些,烛火贴着墙壁,我看到了蠕动的东西,原来……原来那些绿色的不是青苔,而是一条条细如丝的绿色的小虫子,一条缠着一条蠕动着,烛火一烤就直往下掉,掉到脚上,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我刚刚还靠在这上面,还撑在这上面……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打了个激灵,赶紧朝着门口挪了过去。

挪到干燥一点的地方,我坐下来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后背有些痒,我伸手摸了一把,满手都是绿色的“肉”,我真的很想吐……我为什么要靠在那墙上?

这间石室能与外界联系的似乎就只有那一扇腐朽的铁门,而那扇铁门又只是在有人送食物过来的时候会开启,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在石室里呆了多久,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已经好了,只是胸腹那处还会时不时地隐隐作痛。

头一日狱卒送来的烛火早已燃尽,我穿着前几天来送食物的狱卒拿给我的破烂不堪的黑袍子敞开四肢躺在地上,不知道几顿没吃饭的我已经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突然门口传来铁门打开时发出的锈钝声响,我心里一喜,腾地坐了起来。

借着那人手里的烛光,我看到那人被黑色斗篷遮去了大半个脸的面孔。视线所能触及的只有他秀挺的鼻尖和形状优美的薄唇,还有几缕滑落的银灰色发丝。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将烛台和食盒放在我面前的地上。可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我旁边坐下。

看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索性把两腿一盘,盖子一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那人就一直坐在我旁边,一直到我吃完食盒里所有的食物。

我正准备说话,他却说话了:“身体好些了么?”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好听。

我点了点头:“嗯。”

他还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我侧头打量他,借着微弱的烛光,能够看到他黑色的斗篷上印着黑色暗花图纹,和我身上这件一看就知道是廉价货的粗布袍子根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穿的。

他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他的脸背着烛光,即使这样的距离,我也不能看清楚他的脸,只能隐隐看到他下巴和鼻子的轮廓……

有着山峰棱角一般的刚毅轮廓,却又因为太过瘦削给人一种一碰即碎的错觉。

我突然之间想到了阎夜,如果我还在非人异族的地界的话,这个人也应该和阎夜有着必然的关系。

他突然侧过头看我:“翼王是我长兄,是他把你关在这里的。”

“翼王?”我有些诧异,翼王是非人异族的首领,据说是整个非人异族最强大的混血,长得是最不像非人异族的非人异族。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我跟他没有任何交际,他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但是,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

我于是更加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我脸上有些发烫:“你难道对我……”

“什么啊?”他笑得有些无奈,“当然不是,他错得太多,我只是不想让他再继续错下去。”

我松了口气:“哦,那就好。”

“哎呀,不好!”

“怎么了?”

“算算日子,今天他就该回来了。他回来一定会来你这里……我先走了。”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甚至连他叫什么都忘记问了。

烛火已经燃尽。我躺在地上睡不着,盯着漆黑的虚空发呆。

本来想快点找到父亲,然后回平乐谷救了母亲咱们一家人团聚,可现在我却被非人异族的首领囚禁在这里,只希望现在平乐谷情况不要太坏。最好是父亲听说平乐谷的事回平乐谷救走母亲,我在这里没有关系,我又没得罪那个翼王,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再说,刚刚的帅哥不是说了可以帮我离开这里么。

“他怎么样了?”一个故意压低的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回翼王大人,他恢复得很好。”是那个看守我的狱卒的声音。

“嗯,开门。”

忽然感觉有点冷。我抱着手臂搓了搓,翻了个身。

那人走到我身后,门口泄入的暗黄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拉得好长好长。我背对他躺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就在我身后站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慌乱,那颗心在胸腔里不安地砰砰直跳。

良久,那影子晃了晃,接着我的后背就被踢了一脚。

我倏地坐起来。

看到了来人的脸,我猛地打了个激灵,往后缩了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吞了口唾液。

我终于见到了和老槐树的描述相符合的非人异族,脸上深棕色干瘪的皮肤都皱在一起,尖尖的鼻子尖尖的耳朵尖尖的下巴,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老槐树干瘪瘪的树皮。

不过等缓过劲来再看那张脸,其实也不是太丑。但是据说翼王是长得最不像非人异族的非人异族,那也就是说,他长得这样在非人异族中算是好看的了。

枯瘦的有着尖锐指甲的爪子伸向我的脸,我出于本能地往后缩。缩到一半,下巴一紧,我就动不了了。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高,他的眼睛并不小,隐在灯火阑珊的地方还闪闪发光,只是透着令人寒颤的凉意。他眯眼打量着我的脸,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该不会是嫉妒我长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意图要给我毁容吧?

胡思乱想之际,他突然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我:“把他清洗干净送到光影殿。”平淡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只是让人感觉彻骨的寒。

隔了半晌,那狱卒才说道:“是。”

跟着进来两个非人异族,将缚住我手脚的镣铐卸了下来。其中一人颇礼貌地说道:“请跟我来。”

于是我就傻兮兮地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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