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就揪着不放

关雎到了警局才知道夏铭遇到的事情有多倒霉。

夏铭去给人补习的半路上, 遇到一个醉汉突然扑上来无故纠缠。

他因为赶时间,情急之下推开醉汉的时候就用力了些,就把本就醉得脚下虚浮的醉汉他推倒在地,得以脱身就匆匆地走了。

但没料到, 那醉汉这一倒就没能再起来。

他后脑勺磕到了尖锐物, 当时就昏厥了过去。而那个小巷子平时又少有人往来, 所以等有人路过的时候,那醉汉脑后已经流了一大摊血!

那路人吓一跳,赶紧叫救护车报警, 可醉汉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死了。

本来还以为是醉汉喝多了自己摔的,但醉汉家的小孩躲在楼上透过窗户看到了, 说是有个大哥哥推的。

这下,意外就可能变成了凶杀案。

警察赶紧调了那附近的监控查看, 确实清晰地看到醉汉是夏铭推倒后就没能再起来的。

关雎听到这里皱眉,“那他家小孩怎么不早叫救护车,说不定还有救呢!”

不然, 一个好好的、努力上进的清贫学生,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沾上了人命案, 整个人生都蒙上阴影了。

贺洲双手交握地搁在桌子上, “那小孩才三岁,他并不懂那可能会致命。而且,那男人有家暴现象,喝醉了回家就经常打老婆孩子, 那小孩并不喜欢他的父亲回家。”

关雎:“这倒霉催的。”

夏铭这也太倒霉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夏铭应该算是无辜的吧?”

贺洲却说, “他这是过失致人死亡, 刑罚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可那是醉汉自己撞上去的啊!”关雎为夏铭感到冤枉和郁闷,“这喝得醉醺醺的人突然扑上来,谁不会下意识地把人推开跑掉啊?这算是正当防卫了吧?”

“对。”贺洲也点头,“基于这一点,量刑会减轻很多,应该会在一年左右。”

关雎还是觉得冤枉死了,“他就一无辜路过的,是醉汉他自己……”

“可毕竟死人了。”贺洲跟他强调这个事实,“而且确确实实是被夏铭推倒磕到石头的原因死的,这就是过失致死。最重要的是,死者家属很计较。他们若是揪着不放的话,夏铭他很难全身而退。”

关雎头疼地揉揉额头,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怎么个计较法?”

这人都死了,总不会是让夏铭赔命。

更何况,这责任又不全在夏铭,就是法律上也不会支持。

死者家属揪着不放的话,怕不是为了赔偿?

果然,贺洲意有所指地说道,“死者的工作收入,是他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而且死者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关雎闻言立马就问,“那是不是可以协商赔偿谅解,不用坐牢?”

不然清清白白、前途无限的大学生突然有了案底,对以后的生活和工作都有影响,那该有多冤枉啊!

再说夏铭也不能好好地上着学,突然去坐牢啊!那前途都毁一大半了好吗?

“应该可以。”贺洲颔首,“可以请律师跟对方谈判协商,怎么赔偿。如果死者家属谅解不计较的话,可以免刑。”

“那就行。”关雎松了口气,“到时候我们会让律师出面来处理,现在我可以先保释他走人吗?明天还要上课呢。”

“可以的。”贺洲起身,亲自陪他去给夏铭办保释手续,看他在担保人上面签名,“你不是今天才去学校报到吗?跟室友第一次见面,就愿意给他做担保人?倒是挺热心的。”

关雎抬首斜睨了他一眼,“谁碰到这种倒霉冤枉的事,不顺手帮一把?谁还没有个倒霉的时候?”

这个贺洲倒是认同,夏铭这事确实倒霉得让人忍不住同情,见他签完字问,“是直接回学校吗?”

关雎点头,看了眼外面天都黑了,“学校里有门禁。”

“那走吧。”贺洲转身抬脚迈步,“我带你去领夏铭出来。”

关雎跟着他一起走,“对了,我想问一下,我们学校尤清失踪案是不是你们这个警局负责的?”

“尤清失踪案?”贺洲想了想,脑子里没这个案件,就问,“什么时候的事?”

因为他来警局也不过才大半年,以前很多案子他都不清楚。而且,自从他来警局就一直有案子忙着,他也没空去翻看以前的卷宗。

关雎算了算,“大概一年半前吧,就我父亲出事的半年前。”

贺洲听得神色微肃,“那失踪案跟你父亲的车祸有关?”

关雎点头,“有一点七弯八拐的关系,她是张伟的女朋友。”

“张伟?”贺洲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张伟就是他父亲那场车祸的导火线,因为就是他突然变道,汽油罐车司机急于避开他,车子才会发生侧翻爆炸,“可张伟的女朋友貌似很多,她是哪一个?”

关雎:“……”

难道这就是贺洲没有注意到尤清的原因吗?

“张伟刚上大一不久交的女朋友,好像处了半年就分手了。”关雎解释,“然后那女孩子在大一暑假期间失踪了,不过这事是在大二开学后才发现。”

关雎简略地说了一下时间线,“而张伟就在发现尤清失踪后的两个多月后,出的车祸。”

贺洲听得不是很明白,“那张伟的车祸,跟她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就算受「前女友失踪」影响,也不至于被影响得出车祸吧?那都两个多月后了,就算受影响也应该是刚发现她失踪的时候吧?

再说,就张伟一两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的频率来看,那都是多久前的前前...前任了,能有多少在意?

关雎就把前不久石南跟他讲的「故事」,大概跟贺洲说了一下。

不过对于张伟和尤清的故事,关雎自己意见保留,“这是旁观者眼里看到的情况,但事实具体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贺洲听得直皱眉,“这个我在查张伟资料的时候,倒是没查到。”

主要是张伟的女朋友太多,他没怎么往这方面多想。

而且张伟有赛车飙车的爱好,仗着自己车技好,开车一向都很任性嚣张。突然便道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

所以那车祸看上去,好像真的是挺正常的一个意外。

“可能是这里面涉及到封建迷信吧,学校里有意把消息给压了下来没向外透露。”关雎猜测,“而当时调查失踪案的警方,应该也不可能往这方面猜想。”

贺洲听得沉吟了一会,“那女学生到现在还没找到?”

关雎微微点头,“据说是。”

“那我回头打听一下这案子。”贺洲说完,有些怀疑地侧首看了看关雎,“你是不是怀疑,这女生的失踪案、以及张伟的车祸案,都跟你们学校里那个姓姜的学生有关?”

“没有哇!”关雎一脸无辜地否认,妈蛋,这狗男人怎么这么敏锐?他就在心里悄悄地想了一下的事情,他怎么就猜到了?他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怀疑他干嘛?没有证据的事我怎么会瞎胡乱猜想?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所谓的冤魂索命吧?你可是社会主义里的人民警察!”

贺洲看他一脸义正言辞地谴责他,突然停下来弯唇笑了笑,然后抬起下巴指指前面,“到了。”

关雎转眼看前方,坐在那里等着的石南和夏铭看见他过来,正一脸惊慌地站起迎上来,“怎么样了?”

之前一来警局,关雎就让石南来陪陪夏铭宽慰他,说他去看看怎么处理。毕竟,他跟夏铭不熟,夏铭怕是也不会被他这个陌生人安慰到。

现在见夏铭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多好,关雎就赶紧把情况跟还是很慌张无措的夏铭说了一下,然后保证,“只要赔偿就没事了,放心吧,不会坐牢的。”

可夏铭却并没有多放心,依旧脸色苍白微微冒冷汗,嘴唇有些哆嗦,“要、要赔偿多少?”

一条人命,那应该要赔很多钱吧?

想想自己家里的情况,夏铭的脸色更惨淡了。

这个关雎也说不准,“看双方协商吧。咱们回头找个好点的律师去跟对方谈判,会尽量维持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

“那、那请个好律师……”夏铭忍着羞臊,不好意思地开口问,“是不是也要花很多钱?”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问这个不合适,但是自己家里的条件实在不允许。

好在他室友石南热心,“没事,你要是不方便,我借给你。”

夏铭明明是向他求救,可从小到大也没抗过什么事情的他,一时之间也慌得手足无措,还是关雎这个新室友忙上忙下地去处理。

他没帮上什么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这会听到夏铭愁钱的问题,家里还算富裕的他就立马开口揽过去了。

关雎见石南拍着胸脯保证了,就也没多揽事,“费用的事先不急,咱们首先要把这事给协商解决掉,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坐牢留下案底,不然对你以后的生活工作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石南也重重地点头,确实,杀过人、坐过牢多难听啊!

夏铭也知道,非常感激地看了看关雎和石南,“谢、谢谢!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自己好端端的在雇主家里教小孩学习,突然被警察找上门说自己「杀人」了,从来没遭遇过这么严重事情的他,当时就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倒没想到,他这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室友石南会愿意帮忙。而且,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的新室友也会这么热心帮他跟警方交涉,还这么快就把事情处理好。

夏铭感激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都有些热泪盈眶。

“没事儿。”关雎拍拍他肩膀安慰他,“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咱们先回去,回去了可以跟学校报备一下,说不定学校里会让律法方面的导师帮你出面处理。但不要跟不相关的人说起,以免被传起什么不好听的流言。”

因为流言一旦传起来,传到后面就容易面目全非。

毕竟,常人一听说「杀人犯」,都会避之不及。还有些好事者会八卦议论或指指点点,可不会管有什么内情。

夏铭和石南也想到了这一点,都谨慎地点了点头。

贺洲在一旁看得不由有些微微莞尔,实在意外关雎这个人看着老没个正经样,性格还有些恶劣,但没想到处理起正事来,倒是靠谱又温柔。

对,就是温柔。

不是脾气性格温柔,而是品格。

这让贺洲心里莫名地有说不出的欢喜和动容,走上前道,“我送你们出去。”

怕夏铭和石南这两个没怎么遭遇过事情的学生慌乱无主,路上还安慰他们说这事儿若是处理得好,不会很严重,让他们放心。

法律上也会看他确实无辜、且又是清大的学子上,会酌情放宽处理。

关雎在一旁看贺洲耐心又温和地回答夏铭和石南的各种问题,不由有些侧目:这狗男人在他们初初相识的时候,对他不是闲杂人等,就是黑脸,甚至是怀疑看嫌疑犯的凶眼神。

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关雎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区别对待啊?他又没得罪过他,而且还帮过他呢。

所以在告辞上车之前,关雎没忍住阴阳怪气,“没想到贺警官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怎么对我就凶巴巴的啊?难道是因人而异?”

贺洲定定地看了看他,忽而突兀地笑了笑,颇有云开阳绽之感,“因为他们老实本分,不像你。”

狡猾得像个诡计多端的狐狸。

关雎顿时眼睛一瞪,“你这什么意思?我哪不老实了?我这么一乖巧守法的良民。”

贺洲好整以暇地抱胸挑眉,“那你倒是老实交代一下,你到底为什么没有上那失事的飞机?没被绑架,那干嘛去了?”

关雎:“……”

呔,他怎么就揪着这个不放呢?!

前几天贺洲问起他这个事情的时候,关雎心累得不想编造谎言。

因为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尤其是,对这个工作这个职业的贺洲,这狗男人可是敏锐得不行。

所以当时贺洲说他拜托国外的朋友查一下,发现他并没有被绑架的痕迹,关雎就很干脆地承认了自己并没有被绑架,只说自己有点私事没上飞机。

贺洲大概是察觉出了这里面的事情可能非同小可,非常想知道,就问他什么事。

关雎借口说是个人隐私,丑拒拒绝回答,可把贺洲给郁闷得不行,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揪着不放。

关雎看了看贺洲对着他就一副欠揍的凶脸,又回头看了看已经钻进车里的夏铭和石南,突然凑近贺洲跟前,眉眼弯弯地恶劣笑起——

“如果我说,我上飞机了,身体已经被炸成了灰烬,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鬼魂,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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